

張演欽
朱萬章先生要辦展覽了,這個消息一定讓很多人詫異,包括圈內好友。其實朱先生擅畫,尤其是蘭花和葫蘆,自成一格;且動筆多年,積累頗深,絕非興來時聊抒胸中逸氣那么簡單。只不過朱先生畫名被文名所掩,且為人謙遜、低調,所以即使是他的身邊好友,也多不知他雅擅丹青。
朱先生是專攻美術史的,著作等身,乃美術史論界響當當人物。搞美術史的學者畫畫,比普通畫家多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歷史意識。史識之重要,今天已經無人提及。其實很多人是故意不去管它,因為有了史識,便不敢輕易下筆,便會對藝事充滿敬畏,那多縛手縛腳啊。前賢吳昌碩,畫了多少年,才敢將作品示人。黃賓虹、傅抱石、潘天壽,也都是美術史爛熟于胸的大家。今天畫畫的多了去,還沒開始動手,便想著沽名釣利,江湖上竟也任他行走得通,咄咄怪事層出不窮,哪里還有人顧得上歷史意識?
作為一個嚴謹的學者,朱先生在創作方面毫無疑問具有明確的歷史意識。所謂歷史意識,換句話說來,就是意識到國畫必須遵循自身的文化邏輯,方能達到其邏輯自洽——這是藝術史一再證明了的道理。現在的國畫,不講道理的太多了,這個道理,就是國畫本身的文化邏輯。沒有自身的邏輯,首先便失卻了其作為國畫的文化意義,談何“自洽”?通俗來說,便是不成其為國畫,“國”將不“國”。現在的人,以為拿起毛筆在宣紙上亂畫一氣便叫國畫,其實那是根本沒有道理的。近百年,藝術受社會思潮影響最大,藝術家也講民主了,藝術也要求獨立、自由了。藝術上的自由偏又比不得社會上的自由,社會上的自由還有“群己邊界論”在箍著,但藝術呢,沒有任何約束,結果是愈演愈烈,竟至今日無法無天之境地。當然,這樣的藝術除了將來為“歷史上曾經有所謂藝術家如此混亂、無能”提供原始佐證之外,一文不值。美國著名文化學者丹尼爾說過一句話:政治上我主張民主,經濟上我主張自由,文化上我主張保守。“保守”,當前我們太需要太需要這種態度。
具體到朱先生的歷史意識及其畫作的文化邏輯,啰嗦幾句。一是在精神品格上,符合藝術就是對精神崇高和個性自由進行追求的本質屬性。朱先生的畫,格調高雅,極有稚趣,涉筆即古,很是難得。二是在技術表達上,和表達手段的有效性深度契合,那就是對線條的尊重和運用。這一點,連一代哲人康德都是承認的。康德說過,就情感表達的有效性和豐富性而言,毫無疑問,線條要優于塊面(大意)。朱先生的作品,完全是線條表達。蘭花就不用說了,葫蘆也是,即使是葫蘆葉子,也是出自線條,只不過把線條放大了而已。黃賓虹說過,自己在繪畫上受到這樣一句話的影響最大,那就是用筆要“筆筆要平,筆筆分明”。朱先生的畫,無疑極好地做到了“筆筆分明”。朱先生的畫,絕不橫涂豎抹,這顯然是深諳美術史者之所為。曾看到朱先生一幅葫蘆,中有一藤,蒼勁如屈鐵,直甩下來,看上去似乎還在律動,張力十足,真神來之筆也。
鄙人有幸多次拜觀朱先生蘭花及葫蘆大作,確是感慨系之。
張演欽(廣東省美術家協會理事,廣東省文藝批評家協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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