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宏崗書畫作品

        文_楊方蘭

        曹宏崗大高個兒，往人跟前一站，很有氣勢；曹宏崗一頭自來卷，隨便朝后一梳就波浪起伏，很有范兒。面對這樣的曹宏崗，心里先有點怯，就要喊他老師。待知他既在西安的一所高校當正規先生，又在西安美術學院擔任客座先生，就更要喊他老師了。但帶我一起到曹宏崗家的女友卻搶先說：你就喊他老曹吧，連我們老師都叫他“老曹”呢。女友是老曹的同班同學，說起這話頗具權威。而這句話可追溯的歷史，就有些遠了。

        老曹，就是曹宏崗先生，由于喜歡繪畫考進了專業的美術學院。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用四年時間，在中國六大美院之一的西安美術學院正規地學習藝術理論與藝術技法。那時他就學在工藝系，要學習的知識包羅萬象，從寫生素描，到國畫書法，到水粉油畫，再到編織臘染，等等。既有課堂書本，也要到全國各地去采風，四年時間過得是分秒必爭，充實快樂。那段時間，全班18位同學都在比學趕幫超，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浪費時間。他們集體罷免過一名經常遲到的教師，也辦過全校最轟動的畫展。老曹——曹宏崗，就是這樣一個集體的班長，難怪老師也會隨著學生們喊他老曹了。

        那是火熱的難忘的四年，是人生路上最重要的一段時光。這個班的學習態度和創作風氣，給他們自己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跡，同學聚會，每每念及；成果之碩，給學校老師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及至今年春節，我們與現任工藝系主任一起吃飯時，他還專門提到這個班的兩位學生在校時的國畫作品，其中的男生，就是老曹。這位當年的老師，清楚地記得老曹畢業展上國畫的內容，時間過去十幾年了，學生記住老師，那是必然，老師也能記得學生的作品，你說神不神！當時在所有的課程中，老曹最鐘意的就是國畫，用心之多換來成果雄厚，也是當然的了。畢業后，老曹被分配到陜西科技大學美術分院當老師，教授工藝美術課，他教學擅長的是軟雕塑，但他個人最為熱愛的，一直就是國畫，每有空閑，必定提筆揮毫，任意潑墨。

        老曹喜愛國畫，最喜畫的是貴妃雞。雖然他的作品以花鳥為主，但實際上我看到他創作出的作品千姿百態，各具形姿，不過，好多畫中，都有貴妃雞的身影。

        老曹喜歡畫雞，大概與民間傳說有一些關聯。中國話中，雞與吉同音。我老家每逢春節，家家戶戶都會用白生生的面粉捏成大個兒的母雞，蒸成暄騰的饅頭雞。在大年初一午飯時，主婦揭開鍋蓋，端上飯桌，給每人發一個，一邊發一邊說：大雞(吉)大利！我小時候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感觸很深。那時媽媽是個不茍言笑的中年婦女，但每年這個時刻，她都是笑瞇瞇地說：“大雞(吉)大利！給我印象至深，所以每看到雞，都會想到‘吉利’一詞”。

        老曹說自己畫過許多雞，最后選擇了貴妃雞這個品種。他從技術與藝術上闡述了關于這個選擇的情感與原委，但我還是只愿意相信，老曹在骨子里，也是有傳遞“富貴吉祥”這個意思的。老曹的貴妃雞，手法別樣，那雞或走或臥，或正或側，一律都是由點構成。老曹畫雞時把點的用法，已然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無論是飛落枝頭的樹上雞還是草中覓食的刨土雞，是單個引頸的孤獨雞還是群體活動的抱團雞，被他用筆頭點上幾下，就躍然紙上。那全身亮相的，樸實中有著富態，藏掩于花叢草后的，厚道卻不失從容。

        老曹出身工藝，在用色上比之傳統繪習國畫的先生們，就要大膽得多。他將紅黃藍綠這些體現生命的顏色，在畫中盡情抹涂。所繪國畫，既有傳統的寫意，也有大自然的色彩，讓看慣了丹青的人們，忽地就感受到一些新奇的氣息。只此一點，他就有了自己的特色。

        那天翻看老曹的畫，看過了荷花、紫藤、竹子、冬梅、怪石后，我獨獨喜歡的，是那遍野與風共舞的荊棘樹與黃菊花。秋天是一個考驗人與萬物意志的季節，秋風勁舞，能扛得住這打擊的，能忍受得了這之后更嚴厲的冬的寒冷的，在另一個春天來臨時，就會變得更加高大與結實。在藍天白云下呼吸吐放的，不僅有生命的暢快與驕傲，也有意志力的堅強與豪放，還有經歷四季后對生命的理解與感悟。人與萬物，都此一理。此后又看過幾幅老曹繪畫的秋景，抗擊寒風的酸棗樹，花白葉枯的野蘆葦，那種蕭瑟中依然保持著生命尊嚴與不屈的英勇精神，都能讓人體味到作者內在的果敢和強硬。

        那天老曹高興，現場發揮，畫了一幅蓮花與兩只游在水中的仙鶴，說是送給我的。這是我第一次得到畫家現場創作并贈送的作品，十分欣喜。可惜人類自古就有喜新厭舊的惡習，在對待老曹的畫上，我承認我也染上此疾。今年春節后看到老曹最近半年的一批作品，忽而眼前一亮，心生意念。

        老曹最近半年的作品，在風格上與以前的大有不同。以前作畫，比如花草的枝干葉子，多是眼睛看到過的自然景色，心有所動，手隨心走，就將它們放在了畫中，傳達出來的，是自然的靈動與韻味，或者是畫家的風情與才氣。撥動人們情懷的是我們自己對世界的感性認識和從詩詞文章中領會到的一種意境。而現在畫中，則有了哲學的成分。也許是人到中年的原故，老曹把對人與自然的關系，萬物與四季的關系，進行了深層次的思考后，從中提煉出物體間的內涵相關，呈現于畫面上，我們看到的就不僅有感性的美，也有了理性的震動。

        比如老曹以前畫荷花，那翩翩地托著露珠的綠葉生動而具體，而現在他的荷葉，卻是另外的一種。從畫面上，荷葉生機勃勃的枝葉莖干依然生動。除此以外，支撐著它寬闊體形的、密布的脈絡，也根根清晰。紅的經脈與黑的葉子，這些人們平常看不到的存在，被老曹以精細的線條表現出來后，一種互相依托的親和感與花草的力量美，就將人們給震住了。

        人與人之間，事物的內部之間，都有一些看不見的關系，本來就存在著，誰忽略了這種錯綜復雜的關系，就不能了解到事物本質的存在，也不可能處理好物與物或者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這可能就是老曹想要表達的。

        不過，他的畫中變化最大的，當數牡丹。他的牡丹不僅用色更加和諧，而且在寫意中加入精巧的勾線，把天香國色的心靈世界也表現在紙上，真是難得。

        曾經和老曹一起出席過許多次的文化交流活動，也一起參加過幾次慈善拍賣活動，老曹對公益事業的熱心，表現出的是中國知識分子的良知。也許是他把這種大胸懷，這種對個人與社會關系的認知，滲入到藝術作品之中，于是他的荷葉他的牡丹他的各種新作品，也有了不一樣的氣色。

        對于老曹這新的作品，誰又能抵擋得住誘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