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江衡作為90年代“卡通一代”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對美女的“嗜好”是眾所周知的。在他的世界里,他cosplay一個個英雄角色,拯救他畫筆下的美女。空洞但美麗的大眼睛、機械表情、翩翩蝴蝶、色彩亮麗,以及時代的消費物品,是其畫面的焦點。他“試圖通過一種反其道而行的方式,把曖昧甚至渾濁的女性角色進行一種另類的詮釋”,具有嚴肅的社會學意義。可是,“見異思遷”的藝術家本質促使他不再偏執于英雄本色,而是進行了一種新的蛻變,使畫面上呈現了一種新的物理現象。一個藝術家的轉型總是令人期待的,不管成功與否。也許,藝術的無限可能性和未知數構成了它的挑戰性,而江衡,正是這樣一個敢于挑戰未知的藝術家。
江衡早期留下來的幾幅油畫,的確受到非本土因素的影響。1994年的《無題》系列,主角是扭動的紅色男人體,背景則是表達欲望的圖案。這幾張作品混雜了某些“波普”的風格,卻又用了表現的手法,有著湖北畫風的影子。1996年的《卡通一代系列》,在畫風上則顯然受到李邦耀藝術的影響。毫無疑問,這是江衡藝術的風格起點。
——楊小彥
記者:90年代,你和孫曉楓、楊帆、田流沙都是“卡通一代”的重要成員,也是出道較早的廣東年輕藝術家之一。而今,楊帆和田流沙都去了北京發展,孫曉楓從商從藝雙向發展,唯有你,雷打不動地堅守在廣東做創作。請問你曾經動搖過嗎?
江衡:我在北京也有工作室,但從2007年租下到現在,我在那里呆的時間總共不到40天。北京人才輩出,藝術氛圍非常濃郁。對我來說,它是個交流、會友的地方。而廣州既熱鬧又溫和、既包容又獨立,更能激發我的創作熱情,更適合做創作。從中學開始,我已在廣州待了約20年。可以說,廣州就像我的第二故鄉。
記者:你的懷舊情緣讓我想起你的一篇自述,說自己的學養來自國畫,它對你的性格形成有很大影響。你很小就開始臨摹顧愷之、吳道子、范寬和齊白石等人的作品,當年的志愿也是報考美院的國畫系。是這樣嗎?
江衡:的確是這樣,但是造化弄人,偏偏讓我進了華師美院。但如果沒去華師,可能就碰不上李邦耀等老師,沒有他們,可能我就不會走上當代藝術之路,命運也將為之改寫。李老師對我的影響最為深刻,他對待學生和學術都非常嚴謹。對于他的教導,我一直都深懷感激。90年代初,幾位經歷過’85藝術思潮的湖北批評家、藝術家如皮道堅、李邦耀、尚揚、石磊(微博)和楊國辛等老師,南下廣東,帶來一種新的文化藝術思潮。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們,廣東的當代藝術不可能發展得這么快。當年他們課里課外的言談,對我們的觸動非常大。他們對待學生也很包容,討論激烈的時候我們甚至會頂撞老師。另外,上大學前我所接受的教育是單向性的,并不多元化,因而我的出生地——潮汕文化對我的影響也是根深蒂固的。
記者:所以在大二的第一學期你就做了一個行為藝術《人·符號》,作為對涉足當代藝術的一種嘗試。
江衡:是的。后來覺得行為藝術這種方式跟自己越來越有距離了,所以也就沒有再做下去。但那個作品是我真正走進當代藝術的一個信號,一種方向的選擇。
“黃一瀚在1992年提出‘卡通一代’的論述,他認為1970年代出生的‘卡通一代’,和中國電視時代、卡通大眾流行文化與商品經濟同步成長。‘卡通一代’在中國藝術發展的歷史上,第一次提出了‘新新人類卡通一代概念的社會藝術實踐活動’,除了在審美傾向方面,他們共同接受了動漫文化的洗禮。”
——陸蓉之(微博)
記者:當時“卡通一代”的首個展覽在華師大而不在美院舉辦,是因為華師大寬松的環境?
江衡:對,華師大的教學既創新又包容。那時常和老師、同學去看國外引進的電影,比如《一樹梨花壓海棠》、《女人香》、《巴黎圣母院》、基希洛夫斯基的《十戒》以及后來的《疾走羅拉》,看完之后還會討論。電影文化無形之中也影響了我的藝術創作。
1993年做了行為藝術作品后,我開始關注消費時代的題材。當時的創作動機來源于對周邊日常生活的重新認識。改革開放讓社會的發展突飛猛進,人們的生活方式也由此開始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當時畫游戲機,也拍了很多青年人玩游戲機的場面,因為游戲機體現了青年的一種生活態度,也是青年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社會變遷和改革開放直接呈現的一種社會現象。當時“卡通一代”的文化指向和我的創作有很多吻合的地方,主題的不謀而合和華師包容的環境使得“卡通一代”第一次展覽在華師舉辦成功。
記者:你直接經歷了傳統走向當代的變化,你是怎么理解當代藝術與傳統藝術這兩者之間真正的關系?
江衡:就我個人的理解,“傳統”包含著傳統意義上的文化與生活。傳統是“過去時”,泛指一切已知的事物,是時間遺留下來的記憶空間。它已成為歷史,我們只能在過去的印跡中尋找我們的記憶、判斷,或是一種參照。嚴格來講,它已不面向“現在”,不能作為一種對當下藝術創作的判斷標準。當代藝術創作者不應該從表面上繼承傳統,而是要去其糟粕取其精髓。然而許多人追隨的所謂“傳統”,更多的是“貌合神離”。只有抱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之觀念的人,才真正懂得怎樣去獲取傳統的精髓。
“當代藝術”應該記錄當下人的生活方式,并對其終極走向施以人文關懷。對于當代藝術家而言,應該把它變成一種文化課題去研究并進行創作。不論是研究傳統藝術還是當代藝術,最重要的是思考和創新。嚴格意義上講,當代藝術應該記錄“今天”,應該具有時代性及對藝術創作的挑戰性。盡管如此,我至今對傳統藝術這一塊還很迷戀。
“如果把性別作為一種文化載體加以分析,這種現象則可理解為對‘邏格斯’的消解。它的出現,意味著自我作為主體,把個體生命拋出既定的文化審美系統,打亂傳統的道德規訓與僵化的思維邏輯,成為自我流浪的文明碎片。”
—— 鄭娜
記者:從早年的“美女·金魚”及至2007年的“蝴蝶飛飛”系列,出現了各種樣式的都市美女,衣著時尚、神態鮮活,或撩人、或俏皮可愛,他們在作品里呈現出一種物質消費社會所特有的氣質和精神特征。與此同時,美麗對于都市女孩來說,也成為了獵奇、炫耀、揮霍的本錢,她們本身成了享樂主義的俘虜。進行這樣一系列的創作,究竟是對于現代社會的一種懷疑、批判,還是對新都市情調的迎合,抑或是對于女性的贊美?你對于女性題材的偏愛,是否夾雜了自己對于記憶深處母愛的懷念,抑或對父權的一種畏懼?除了《游戲機》系列,幾乎其他作品中都找不到男性的形象。
江衡:因為小時候喜歡看連環畫及故事類的書籍,我最迷戀英雄與美人的故事。小時候還經常夢見自己扮演這種英雄角色,不管情節多么復雜,最后自己總是成功的、永不落敗的。可能這種潛意識映射到了創作當中。從這一點上,與其說我偏愛女性題材,不如說是我內心英雄情結的一種反饋。但這并不是根本原因。
我小時候基本上是由姐姐帶大的,而且跟母親的關系也很親密,所以對女性有一種本能的親近感。從母親、姐姐等女性那里我捕捉到了人與人之間的“愛”,這種“愛”才是我創作的源泉,這種情感順其自然、隨性而發。當我發現,當下社會的女性角色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變得曖昧甚至渾濁不堪時,我內心之“愛”被觸動,兒時女性在我心里投下的美好印象開始作用于我。我憑借本能的創作沖動,把視角投向了當下的女性形象。或許有人在我的這類作品中看到了“淺”或“夸張”的一面,這只是一種表面觀感。從創作動機來說,我試圖通過一種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把曖昧甚至渾濁的女性角色進行一種另類的詮釋,它讓人意識到女性在當下社會的尷尬。相比以前社會的女性地位已大有改觀,然而當今仍為男權時代。很多時候,男人對女人并非以“愛”的視角來看待,而僅僅是一種“擁有”,把女性作為一種“附屬品”甚至“商品”,譬如夜總會里的“公主”。美女形象已經成為商業社會的“物欲偶像”、“符號化的商業圖畫”。我試圖控訴、批判這樣一種現象。我作品中的女性多為年輕貌美、表情夸張而機械的形象,是因為在我看來,她們有身體“資本”,卻往往不具備其他條件。而對于男性“觀眾”或“消費者”來說,她們能擁有“身體”也就足夠了。我當然反對這種思維方式,我認為無論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人與人都應該是平等的,都應該付諸于“愛”。所以,女性形象只是藝術符號,傳達著我的“愛”——這也是我創作時的情感底色。因此我使用一種“大聲疾呼”的方式——畫面鮮艷而帶點夸張,女性的表情也是如此。
我并不畏懼父權,更多的是表達對“男權”的不滿。只要社會還存在“XX權”,我都會反對。在我的觀念中,只有“平等”和“愛”。作品中幾乎看不到男性形象,那只是因為我借用的藝術符號沒有男性而已(也許未來會出現)。所以,不要用一種性別視角來看待我的作品,你可以認為它沒有性別,甚至也可以說,在女性性別之外同時隱含著男性角色的存在,只是沒有進入畫面而已。藝術就是這樣,它可能不會全景式地在畫面上展示一切,但在畫面之外,有各種各樣的“畫外音”。只看到藝術創作表象(畫面)的人,或許是因為懶于思考,只要在表象之外付諸一定的思考,一定會領會到更多、更深層的東西。這才是藝術的魅力所在,也是一個藝術家應具備的基本能力。
記者:如果說,你希望通過這種光鮮亮麗的表面去揭示社會的本質,你覺得這種方式夠力量嗎?丹托曾說過,如果讓藝術去追求美,就有可能實現不了它的批判或者教化功能,因為人們會被作品的美或由美引起的愉悅感所吸引,從而削弱作品的批判力量。我想知道你對這句話是怎么理解的。
江衡:我不敢說揭示了社會的本質。我試圖去揭示視角之中的某些社會問題,這些問題有可能是本質,也有可能只是我理解范圍之內的東西。丹托有他的道理。就像一個漂亮的女孩或帥氣的小伙,她/他吸引人首先憑借的可能還是外貌。所以,作品之美不是“罪”,作品的意圖之“淺”才讓人擔憂,就如一個只有外表沒有內涵的女孩或小伙子。因為作品之美而吸引人的注意,并給人帶來一定的愉悅感,我認為并不是壞事。倘若作品的閱讀者只是停留在這上面,不愿意深層閱讀,那么,其“罪”已不在藝術家。我的作品不屬于一般意義上的“美”的概念。批判力量無關“美丑”,而在于作品本身所傳達的東西是否具備相當的批判力,且這種批判力是否指向當下確實存在的事物。
記者:現在只要提及江衡的名字,大家馬上聯想到那些睜著大眼睛的美女圖像,從圖像學的角度來講,你已經達到某種程度的成功,這個圖式已成為你的代名詞。蝴蝶和金魚寓意好,一直備受青睞,而你恰好在自己的作品中使它們重復出現,所以有一部分人揣測你是以討巧的方式去迎合市場。你介意別人說你是有策略的藝術家嗎?
江衡:我從小就開始畫古典的美女圖了,在高中時代也畫過蝴蝶和金魚,進入當代藝術創作是從1997、1998年開始的。這些以美女為主題的畫作在1999和2001年很有市場,特別受國內外收藏家的歡迎。如果純粹從商業角度考慮,我就沒有必要去進行新的探索和創作了。我并非一個策略性很強的人,然而,我有自己的思考方式,有自己的選擇方向,這是策略還是藝術抉擇呢?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無論別人如何看待,我依然會堅持自己。
中國暫時展現出來的,我認為還是西方文化的“表皮”,比如高樓大廈和各種名牌服飾。所以,中國的現代化進程是存在“浮于表面”的問題的。這些“表皮”的東西,我用芭比娃娃這一“符號”來替代。
——江衡
記者:在“美女·金魚”系列當中,金魚是畫面的標志性符號,具有年畫般的視覺效果;2005~2006年,“散落的物品”系列畫面內容進一步豐富,加入了各種具有時代象征意義的物品:鮮花、口紅、藥丸、高跟鞋等等,表現女性被充分物質化之后可能產生的悲劇。但到了2007年進入“蝴蝶飛飛”的系列之后,我發現你的畫面越趨簡潔,圖像越來越清晰,這是特意處理的嗎?
江 衡:我覺得這跟個人的經歷、藝術判斷以及知識面有很大關系。就像閱讀一篇文章,在閱讀的同時,需要有自己的判斷力,從中提取、提煉出中心思想,不能完全陷入其中,不然會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去接受,這樣會很“累”。我之前國畫畫得非常復雜,然后向一個有深度且沒有太多歧義的方向走——就像敘事的過程。為了盡可能地方便人們去閱讀,從視覺及視覺之外的角度去思考,這樣一種相對純粹的畫面,既準確地表達出創作意圖,也避免讓人陷入畫面的蕪雜之中造成視覺疲勞。這是我對自己的創作越來越自信、創作思維越來越清晰的表現。這當然是階段性的。《蝴蝶飛飛》便是這樣一種思路的產物,但我認為這個階段已告一段落。
記者:藝術的迷人之處在于探索與創新,如果說這個系列已告一段落,不知你接下來將有什么新的想法?
江 衡:接下來,我會從另一種角度來進行創作,比如正在創作的新系列作品《夢蝶》及《來自露絲·漢德勒的禮物》,仍然會先從復雜的方向入手,把二維空間變成多維空間,畫得非常復雜。目的是,先表達自己的想法,先多說一些“話”,不管其復雜與否,這是我的表達需求。再往后,或許又會由繁入簡,因為思路會隨著創作的進程而趨于清晰明了。但這是后話,現在并不清楚如何轉變,只能通過持續的創作體現出來。我邊創作邊思考,所以這種由復雜到簡潔、清晰的過程,是一個自然的過程,并非我刻意為之。
記者:《來自露絲·漢德勒的禮物》從畫面上來看的確很復雜,背景是馬遠的山水,海上漂流的是長睫毛的芭比娃娃,這種傳統與當代的碰撞、中西文化的碰撞,是一種新的嘗試嗎?
江衡:這是我新創作的系列作品,它源自我創作經驗及人生的體驗,同時也是我個人思想相對深刻化的產物。從學術層面而言,是藉此對中西方文化進行一種深層的解剖。先說芭比娃娃這個“符號”吧。其實芭比娃娃的制造者露絲·漢德勒是一位美國人,她在創造美國商業文化的同時又賦予芭比娃娃的文化神話,芭比娃娃不是一個簡單的玩具,她帶著人們去扮演各種角色,成就人們對夢想的追求,是一種完美的象征。然而,當芭比娃娃進入中國之后,我認為有了一種“變異”。從我個人的觀察而言,芭比娃娃已經成為中國人(不只是小孩子)物質欲望的象征。她是西方商業文明的縮影,然而當她進入中國后,我只看到“商業”而未見“文明”。全球現代性的趨勢是不可逆轉也是值得憧憬的,此源頭在西方,中國雖然在現代化的口號下進行著各種建設,但是當西方文化“滲入”中國后,中國以及中國人當然也發生了巨大變化,但仍然沒有深入西方文化的“精髓”,中國暫時展現出來的,我認為還是西方文化的“表皮”,比如高樓大廈和各種名牌服飾。所以,中國的現代化進程是存在“浮于表面”的問題的。這些“表皮”的東西,我用芭比娃娃這一“符號”來替代。這便是我選擇芭比娃娃的原因所在。她不是深層次的文化,而是表層的欲望,甚至僅僅是物質欲望。
另一方面而言,芭比娃娃也與我以前的“美女”創作有一定的延續性。背景的山水畫,其實與馬遠無關,我個人就曾創作過傳統中國山水畫。我的意圖是借用傳統中國山水,來隱喻當下的中國現狀。中國目前為止,現代文明的深層元素并不多,甚至可以說,中國傳統文化在當下社會依然是根深蒂固的。所以,綜合而言,我這一系列的創作,不是為了表明中西方文化的沖突,而是想表達:中國當下的社會,汲取的更多是西方文化的表皮,中國社會的傳統面目仍然很嚴重,這導致中國人精神上是傳統的,而物質欲望上是西方化的。這在我看來當然是一種割裂感,中國文化有很強的包容性,完全可以把西方文化融合進來,傳統中國的、當代中國的、西方的文化完全可以融為一體,而不是“割裂”。這與我以前創作的對商業文明進行解剖的作品也是一以貫之的,但我認為畫面表達上更深刻一些。所以,與其說有人從這一系列的畫面上讀到了“沖突”,不如說,它展現的是我內心的希望,即對中西方文化交匯融合的期待。
記者:探索和實驗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是一種未知數,意味著會有50%成功和50%失敗的幾率,你對新作有心理預期嗎?
江衡:對我而言,創作本身就有一種幸福感,我的想法是通過我的創作完整地表達出來,這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不會去考慮成功與否的問題,尤其不會去想市場上的成功或失敗。如果我沒有表達好,不能打動我自己,那么,或許可以說是失敗的。但我覺得新創作的作品暫時還是能打動我的,而且表達出了我現在所想表達的意圖。所以,我認為它是成功的。
記者:一般成名藝術家都不輕易改變自己的風格,因為這會影響市場。如果成功的話,市場肯定會跟進,如果轉型失敗,其作品當然不會被市場認可。你有否考慮過收藏群體和合作畫廊的意見嗎?他們是否能接受呢?
江衡:其實上一個問題就回答了,我首先考慮的不是市場,而是我的表達訴求。而且,改變自己的風格,也是一個順其自然的過程,并非刻意為之。如果我的思想沒有達到一定程度,想變也變不成。至于市場問題,一件作品創作完成后,我當然也不會虛偽地說排斥市場化,只要它的品質在,同時又能獲得市場的認可,我當然會開心,但不至于驕傲。收藏群體和合作畫廊的意見,最多是在市場推廣方面,但絕對不會影響我的創作本身。他們能接受,我欣然;他們不能接受,我也不會放棄我新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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