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靈鷲

靈鷲偽作
近日,一幅署名徐悲鴻的畫作《喜馬拉雅山靈鷲》,在國內某著名拍賣公司拍出了2800萬元的天價,加上傭金,成交價高達三千多萬元,各媒體鼓噪雀躍、競相報道。該拍賣公司在前期的宣傳上,不遺余力地專門撰寫大段文字為此幅畫作的創作及出現背景大作鋪墊。雖然陳述的文字內容在關于徐悲鴻的經歷方面漏洞百出,情節拼湊,所有文字表述無不含沙射影地指向即將拍賣的這幅所謂“巨作”,試圖粉飾和彌補畫作本身無法遮蓋的紕漏。但不得不承認著名公司的品牌效應和賣力宣傳,最終此幅來路可疑的“巨作”,經過一番粉飾妝扮,拍出了令人驚愕的價格。
筆者在該公司拍賣預展時,有幸現場“鑒賞”了此幅“巨作”。所謂巨作,篇幅也不算大,尺寸算下來不到9平方尺。但觀畫面,兩只禿鷲,一側一正,立于枯木(巖石)之上,畫面右側幾叢顏色灰青的植物。此幅作品與徐悲鴻紀念館收藏的一幅創作于1942年的《靈鷲圖》構圖內容如出一轍,但該作品與之比較神采迥異,徒有其形,而失其神。僅從繪畫技法來說,與42年的作品相差甚遠,筆法凌亂,水墨賦彩匆忙混雜;主要表現的兩只禿鷲,表情呆滯,筆觸散亂,斷無半點靈氣,整個呆若木雞。
眾所周知,徐悲鴻先生學貫中西,尤其在歐洲游學期間,系統接受了西方繪畫理論和技法的訓練,在素描和解剖結構方面打下了扎實的基本功。因此,今人所見的徐悲鴻作品,無論中國畫還是西畫,表現動物人物,筆筆到位,不會出現結構解剖上的錯誤。這也是分辨徐悲鴻作品真偽的一個硬性標準。且看此幅《喜馬拉雅》的兩只靈鷲,基本結構出現了嚴重的失誤,尤其是正面的那只,胸部塌陷,神情木然;側面這只,羽毛松亂,本該堅挺的尾羽也粗細不一,參差交雜,好似大病初愈。描繪靈鷲的筆觸毫無章法,與館藏《靈鷲圖》鋪陳有序的筆法大相徑庭。更有軟弱無力的腳爪,支撐著碩大的身軀,搖搖欲傾。殊不知,鷹鷲喙如利刃,爪似鋼鉤?當年徐悲鴻周游歐亞,采風寫生積累了大量的素材和作品,現在我們可以見到一些禿鷲的素描原稿,可看出,畫家在動物的造型方面是極其準確和注重細節表現的。
再之,但觀《喜》圖配景:禿鷲腳下巖石筆觸軟弱,皴法不清,染色拖泥帶水,滋潤非常,相較之館藏《靈鷲圖》的嶙峋山石,及悲鴻先生的《醒獅圖》山石,了無山石的挺拔硬朗;再看那數叢植物,用筆瑣碎,匍匐于地,既然是喜馬拉雅雪山高原,何來江南庭院常見之水潤雜草?葉片賦之灰綠微黃的色彩,隱約細碎無法的勾筋,試問此等植物如何生長于嚴寒高原?倒是徐悲鴻常描繪的南方庭院的懶散家貓周遭常見此類花葉。反觀館藏《靈鷲圖》同樣位置也有類似植物枝葉,雖未描繪枝干,葉片間卻疏密有致,凌空飛揚,筆斷意連,實為大師手筆。
拍賣公司的說明文字中在關于《喜》圖的創作背景,一再提示買家,是在徐悲鴻游歷南亞大陸時,對喜馬拉雅雪山上禿鷲的寫生。而且文字累舉了諸多數字來表述畫家當年漂洋過海的不易,攜帶藏品及創作作品的數量之巨(此數字極為夸張,且不究)等等,目的無非是讓關注的人產生“也許”“有可能”之類的猜測。禿鷲是徐悲鴻一生宏大作品的一個極其鮮見題材,有史可查的作品唯有館藏的那幅。
誠然,我們也不能片面地認為徐悲鴻沒有其他靈鷲題材作品存世,但書畫藝術品的辨偽,采用標型學的方法對比分析是最可靠的。在這個書畫行情火爆的時刻,突然出現了一幅漏洞百出,水準差之千里的類似作品,是難以說服有識別能力的觀者的。很簡單,只要懂得繪畫的基本理論,就不難看出兩幅作品的區別和優劣。
好在書畫作品的真偽最終是靠作品本身的表象來說話的,任何欲蓋彌彰的說辭和詮釋,在明眼人看來都顯得蒼白無力。收藏行內有句話“不聽故事”,故事說大了只能證明東西底氣不足。當然,在商言商,作為商家通常都是希望貨品賣出個好價錢,故而會王婆賣瓜夸一通。但是作為參與買賣的中介機構,拍賣公司本應該秉持“公開、公平、公正,誠實守信”的行業準則來開展商業活動的。雖然眼下,世界范圍內的拍賣企業都無法回避真贗混雜、魚目混珠的現狀,但是注重誠信口碑的拍賣公司在具備極高的專業水準的前提下,客觀公正的對拍品把關,才能保證企業的良好形象,也可以說,專業水準決定了拍賣的層次。作為一家著名的拍賣企業,大拍之即,征集展示了大量的優秀拍品,以饗觀者買家,實屬不易,但對于一幅署名大師的劣質作品也加以重度宣傳,不能不讓人有誘導買家的嫌疑。至于此幅畫作最終落槌誰家,只能對買家表示深深的同情。
由于書畫藝術品市場的復雜,拍賣書畫藝術品不可避免地帶有這個行業的特性,鑒于拍賣行業對買賣雙方信息保密的原則,因此拍賣更增加了其中的不可捉摸性。本就是難以考據的書畫,加上一些心照不宣的人為因素,一場拍賣混雜些贗品,已成為了行業現象,買家早已見怪不怪了,唯有擦亮自己的眼睛,在買賣書畫時,排除干擾,明辨是非。
2011年12月7日
范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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