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懿
1980年出生于河南。2002年畢業于河南師范大學美術系,獲文學學士學位;2007年畢業于川音成都美術學院油畫系,獲文學碩士學位。現定居北京。
王曉松/文
“迷津”借自《紅樓夢》,它是古今中外對今生、來世兩個世界之間中間地帶的共同命名,在這個中間世界中,我們總能看到各種赤裸裸的個人欲望的表達。作為聯系自我與世界的手段,繪畫是藝術家進入其中并觀看它的一種方式。十年來,每看相懿的畫,我都會不自覺地想和她談畫背后的故事和她的“胡思亂想”。
藝術家的個人世界總是不安和動蕩的,而過分沉迷于生活之一端,又會忘記生活本身的內容。夸張地說,所有人類自身進行的活動無論是精神性活動還是物理性生活無不游蕩于內外、彼此兩端之間。這個誰都說不清楚道不明的神秘地帶,引來無數心有余暇者孜孜以求試圖以邏輯、理性的方式來解釋兩個世界之間的界限。而直接向中間地帶發問,從方法論上看確是解決問題的禪意選擇。對于以抽象為表現手段的藝術家來說,她筆下的表象的“圖畫”和如晦的“迷津”形成了兩個相互對照、互為解析的密碼。
雖然我對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成立與否存有疑問,但我深信各類關于存在與時間、生活、歷史天然關系的合理性論述。在我們所受的所謂正統繪畫的教育背景中,繪畫道路大多是從老師教削鉛筆畫幾何形體開始的。當如我一樣的很多同學、朋友還沒有發現自己缺乏充足的天分做藝術家而苦于形體塑造、色彩調和等具體學習問題的時候,相懿已經進入展現自我繪畫語言面貌的另一類煩惱中。在她有創作概念的初始時期的作品中,就蘊涵著一種因繪事本身帶來的通透感,在藝術家為種種藝術實驗的新奇概念而心猿意馬的時候,她仍堅持這種曾被我幾度調侃的創作方式,但我想很多人也還是會偷偷地懷念在今天已經彌足珍貴的繪畫本身的魔力。
佛家有個說法: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如果繪畫能夠看到個人的精神世界,再稚拙的作品也絕不會是劣作。相懿的繪畫有一段自我迷失期,此前從未看出任何端倪的混亂、陰郁、虛浮的偽女性主義概念突然籠罩了整個畫面。我雖沒有和她談過我的感受,但我揣測這種病態世界源于藝術家自己所處特定生活情境中不能釋懷的東西和被壓抑的陰暗面的釋放,和背離自我舍本求末對繪畫之外庸俗之物的迷戀,或者也是在當代藝術中司空見怪的借對自己生活身份的妖魔化和丑化來達到經營的目的。
從二零零九年開始,她的作品轉向抽象并有了我所認識的她自己的影子,我便把此前的那段時間當作是漸悟的修行。秦觀詞中有一句很出名:“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說的就是這種心境,賈寶玉也有,只不過夢里不能看清楚。在“華麗與虛空”系列中,相懿發揮自己對繪畫作為繪畫的鐘愛,突破圖像描繪物象的界限并走出“迷離”滌除雜塵轉向自身深處尋找自己的桃花源,顏色一如既往地繽紛,開放和縹緲離開畫布升騰而起。甚至這些充滿“復雜性和矛盾性”的題目,都懷有對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自由的向往和不滿于具體生活束縛的掙扎。雖然仍看不清她的全部世界,卻看到了她重新上路后努力向自我回歸的狀態,促使人去感受在這無邊的虛空中表面華麗后深沉的緣由。選擇抽象或許正可應對她對畫面上下、生活內外兩個世界關系的體認,世界太混亂,能夠從繪畫看到一段私密的、個人化的心靈史也著實讓人感慨。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唐寅的詩已成世人調笑的佐料和各類真偽藝術家為自己的真偽作品和各種荒唐行徑掩蓋的遮羞布,卻無人理會深藏在表面的戲謔之下旁人無法進入的個人世界的徹骨的悲涼。再次回望我所看到的相懿的畫和我所了解到的她的生活,不禁狐疑我堆砌這些啰里啰嗦、前言不搭后語的言辭,有多少可以真實地接近她繪畫的本來面目?我又想,她的繪畫所展現出來的不僅是所描繪世界的混沌,還有她自己仍處其中不可辨認的焦灼,和她在辨認自我中附著于藝術表達的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她要掙脫外物的役使讓繪畫成為自然的自己,只有穿過這“迷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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