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鳴
1963年出生于湖南。1986年-1989年浙江美院中國畫系進修。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現居北京和長沙。
鄒建平/文
畫家劉鳴唱蒙古歌手騰格爾的那首《天堂》,是竭斯底里而目中無人的。他披散著長發,眼睛微閉,雙膝微屈,雙手捧著話筒,漲紅著臉:“我愛你,我的天堂,啊啊啊!啊啊啊!啊……喲……嘞!!!”直唱得蕩氣回腸、唱得心驚膽顫、唱得鬼哭狼嗥……。舒服,這才是真正男人雄性的吁請!
好喜歡聽劉鳴唱《天堂》。一曲吆喝完畢,幸福的眼淚盈滿在我眼底。哥們!死了都要唱“天堂”。
天堂自然是極樂世界,天堂是五彩繽紛的,但劉鳴的天堂是黑色的——水墨藝術。
上個世紀80年代末,也許更早一些,劉鳴曾到南岳大廟里看我作畫,其時就認識我了。他言語不多,激動時說話有些結巴,偶爾還有些靦腆。
自1996年后,劉鳴和石綱即在北京舉辦畫展,需要我出謀劃策,每逢周末都要到我居所“馬王堆后院”陪我摸幾圈麻將,由此近距離接觸劉鳴、觀察劉鳴,突然發現:劉鳴的懵懂下掩蓋著他的處世機智,以至到今天,我的生活中缺不了劉鳴這樣的朋友。
早期,我眼中劉鳴的內心世界似乎是單調和木訥的,但這種表象終究要穿透,劉鳴的作品執著地守護著心靈的熱土;劉鳴和其作品彼此交相輝映,讓我在沉寂靜穆的后面體察到一股雄壯熾熱的情感,他唱《天堂》時表達了這種感覺。抑或,這是劉鳴性格的真實狀況。
不修邊幅的劉鳴出生在湘南與桂北接壤的新寧縣。那個地方是喀斯特地貌,巖石裸露、草木不生。莨山的山峰像一具具男性生殖器直指云天,而劉鳴的家便在這一座座“陽具”下面。劉鳴的粗獷得益于這些山峰的哺養……。若干年后,劉鳴選擇畫水墨畫,而且永遠忘不了湘南故土的老房子,證實了這是故土給他的提示。近20年來,他硬是固執地選擇去畫山水景物。而在基礎教學中,卻能看到他的另一種本領。
今日劉鳴富有了。
最早創業是他創辦的“燕舟畫室”,開業的時候只有20多個矮木椅子和極簡陋的畫架。在那時的岳麓山下,“燕舟畫室”是名不見傳的。但劉鳴卻硬是沉著的堅持下來,他認為:實驗性水墨作品不好賣,辦畫室培訓高考生源是一條務實的路子。“燕舟”隨著畢業于中央美院的段江華加盟,漸漸有了生機。現在“燕舟畫室”有三層樓房,幾千平方米教學基地,幾百號學生。不信,你登陸“燕舟藝術工作室”www.yanzhoucn.com,劉鳴在照片中是堂而皇之的站在中央的位置。
學院賜予他的一種基礎本領、人物素描和石膏寫生,包括繪畫色彩他樣樣行。他的成就并不是一種偶然,我相信劉鳴的韌性終究要等到這一天的。
我在一篇文章中是這么描述劉鳴的:“畫室每年考上各類美術院校的考生不計其數。為人師表,焦心慮智,即為師長又為家長。劉鳴之畫,故大多數是晚上和禮拜天的時間完成的。劉鳴臥室兼作畫室,其中別有特殊,畫案只有三個腳,擱塊畫板在上忽閃忽閃。畫案下布有一狗窩,一條取名叫“麗麗”的小寵物犬盤踞其中,“麗麗”膽子小的出奇,所以它只能常和劉鳴為伍。劉鳴作畫時,其妻睡覺眼睛上要戴上墨鏡才能安然入睡,就是這種環境中,劉鳴認真地作畫,率真地生活。”
今非昔比,日常生活中的劉鳴可說是生活在時尚和貧窮的兩極地帶,他穿時髦的名牌內衣和皮鞋,開著吉普車去內蒙古草原兜風,mp4播放著 “黑鴨子樂隊”演唱的歌曲;但飲食和居所又極其的簡陋,他可以趴在我家的沙發上甜美的睡上一晚,那種睡姿我感覺難受極了,但劉鳴的神經可能在身體的屈壓下沒任何感覺,他是一個適應力很強的人,有時畫畫時犯困了,他便在畫室地下搭個野外落宿帳篷,然后,窩在帳篷中美美的睡去,這讓我想起10年前“麗麗”盤踞在畫案下的情景……
過于聰明機智的性格很容易挫傷他人,因此,劉鳴的沉默是那種乍一見面就可以成為朋友可相信的人,在群體中他不會威脅到別人的利益。正是劉鳴這種貌似寬厚的外表,導致他人緣極好。一次在韶山,劉鳴突發奇想,侃說水墨藝術,結果許多人失望了,因為聽不出所以然;但從那些片斷的詞匯中,我能聽懂,這不是常規的語言,有些天才是有語言障礙的,劉鳴是個畫家,語言表達對于他只是附屬產品,真正傳導他內心聲音的是作品。
藝術中的劉鳴具有豐富的語言知覺,早在1997年我撰寫的《一方靜土、一方家園》一篇文章中,我認為:“劉鳴對于故鄉故居的瀕臨滅絕持一種強烈的憂患意識,一種文化人才有的那種遠見熟慮。‘老房子’從源到流,散落在清溪幽壑之奧,叢林密菁之間,層軒曲欄,石橋倚閣,不啻桃源廬舍,仙瓊樓居。畫家營造著一幅幅仙境般的童話世界,籍此逍遙,求得一種失落以后的平衡。”
“劉鳴之作品不同于一般文人畫的情境,它兼融文野,崇尚剛健,筆勢灑脫,水意盎然。劉鳴生長于資江邊,對“水”有一種特殊眷戀,花青在他擺弄下,水跡浸淫,泱泱生機。“老房子”經過花青的刻意渲染,脫離了吊腳樓式的鄉情民俗,進入一個載道時期,在密不透風的藍色(今日是黑色)阻瀉下,苦澀、沉重、陰郁、原始等集合匯聚起來,形成一種內心精神的強烈吁請。”
“劉鳴正因為成劉鳴,亦就在于他不甘俯首的人格骨氣上,他是生存現實中的弱者(今日是強者),但他是藝術人格精神中的強者。劉鳴作品的畫面,多數是裁取中景入畫,不求咫尺千里的縱深及博大等效果,南方即景都重新編織,他對故鄉回憶,一種隨心所欲地拿來,既像堆積木一樣去調擺。他是一個職守明確的‘老房子設計師’”。
“劉鳴的吁請隱喻著未知,他心旌鮮明地堅持民族精神的當代確定,貼近故鄉的一磚一瓦,珍惜地球上所有的生靈。他的畫面為我們提示的是具有多重性的啟發性問題,劉鳴之追求便全超越他生活的年代。‘老房子’終將要消失殆盡,眼看著那些進了家園而在里面的人,洋溢在他們眼里的寧謐,而我們,卻總有失去故園的痛感。”
劉鳴現在的畫很少見到那一棟棟斑駁搖曳的老房子了,他企以用更多的當代工具去搜索山水間的景觀和結構。所以,看他的畫盡管有酣暢淋漓的筆墨,但無法尋覓到傳統制局下的松石溪流、小橋行云。畫家刻意將這些障礙人們閱讀的常規物省略,在其內心再造自然,劉鳴儼然成了他自我世界的主宰。他隨心所欲地布局,讓想象的空間在他營造的物象中得以最大的滿足。
近期作品,我們可看到似乎熟悉的場景,但在現實中絕無著落、豆瓣狀的浮云在結構中隨意布局,讓沉實烏黑的墨團透出靈氣;樹木疏疏散散,與潑墨在結構上有一種點面的互動結合,偶爾樹枝頭掛一兩個沉甸甸的果實,也無法稱謂這是何種果實,但輕松靈動的筆墨后面,我們看到了一個畫家處心積慮的訴求。
寫到此處,我撥通劉鳴電話,要劉鳴談談他對其作品的看法。劉鳴仍然結巴地說:他近期作品名為《城市風景》、《天地之間》等,他要用水墨畫去表達攝影的靈光,風景的流變,因此,你不要將此看成一種自然的風景,這只是一種印象,老房子變成了現在的城市印象,傳統在現代突然消失和斷裂,傳統是一種記憶,是一種夢境,它必然消失!我能感受到一種印象。而這種印象多少令人憂郁而充滿感傷。
我能感受到劉鳴對當代文化所持有的立場和勇氣,但他又無法用一種辛辣的語言去批判傳統,他婉轉地用夢境、用似醒非醒的狀態去面對;而在另外一個層面,他揭然斬斷了傳統山水畫與其藝術的關系,讓觀眾在其作品前省悟和木訥,讓符號狀、扭結、變異的物體,在其畫面上反復出現,徹底地顛覆了傳統畫論中對山水畫的所有要求;基于上述,我敢斷定劉鳴絕不是一個中國山水畫畫家,盡管他在yanzhoucn.com網頁上堅持稱自己為“著名國畫家”。
劉鳴現在已不畫“老房子”了,他內心強烈的自由主義人文精神決定了他感性的認同方式,他無法按部就班的去做一件事情。陰郁的老房子貌似沉重,象征著失落與虛無。隨著時間的流逝,老房子被越來越多的水泥鋼筋的高層建筑摧毀,已經無法皈依心靈的家園。劉鳴唱《天堂》唱到后來撕心裂肺的吁喊:“我愛你,我的家”,源自于對內心精神家園的失卻后的守候和祈盼。
上述我談了劉鳴和他的作品,劉鳴是一個生動的人,避開其人的生動片面地去談論劉鳴水墨語言的韻律顯然單一化,近期以來,劉鳴突然開始對哲學產生興趣,我很納悶,這么一個感性的畫家難道要被哲學憋死嗎?好在劉鳴馬上明白自己骨子里與哲學無緣,“阿爾波特”IpodMp4隨身看、聽馬上替代了晦澀的哲學。近期的劉鳴,迅速顯示了他在水墨語言中通關斬將的大聰明,《城市風景》系列指向直接逼近當代,而抽象化的筆墨令他自由馳騁在結構水墨之中,劉鳴對土地有一種農民般的虔誠,其中,可感到他祈求的天堂——正趨于在感官中尋覓到愉悅的靈光!
鄒建平,藝術批評畫家,畫家。湖南美術出版社副社長,湖南美協副主席。
2007年正月草就于長沙高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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