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平祥
2006年齊鵬以《山海經》為題旨畫了一批頗有新意的山水畫。畫家借用《山海經》中的一些名辭作為題目,而使自己的山水畫藝術具有了更加深刻而又豐富的精神內涵和想象的空間。《山海經》是一部內容極其豐富,風格非常獨特的古代經典,它涉及神話、宗教、歷史、地理、民族、動植物、物產、水文、醫學等等。
畫家為什么要使自己的藝術的超越傳統水墨的明清、宋元范疇,而直抵《山海經》的精神和文脈,顯然是另具深意的。在這里我們會自然地聯想到畫家的哲學和美學背景,作為哲學博士的畫家在思想和精神領域為自己建構了一條清晰的精神和思想的脈胳,使她能夠站在一個精神的高地上來審視藝術和與之相關的美學。可以說,畫家的這一批作品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思想啟迪和精神文化激勵出來的作品。由此來返觀中國的現當代藝術的思想貧乏和精神萎頓,我們就有理由相信思想和精神對于藝術是至關重要的。如果由此出發,而重新思考藝術史,那些藝術高峰時代的偉大作品無不是出自具有思想活力和精神充沛的藝術家之手的。
值得指出的是著名學者和文學理論家劉再復先生,亦曾在“返回古典與走向世界”國際學術研討會上的講演中,提出中國文化返回古典、返回《紅樓夢》、返回《山海經》的命題。劉再復先生認為《紅樓夢》表征生命的原點;《山海經》表征為中華文化的本真和本然。二者在精神文化上同構,并且二部“圣經”,都是從寓言開始的。

劉再復先生的這個演講稿收入他的《思想者十八題》,于2010年在中國大陸出版。顯然齊鵬在這之前無從知悉劉先生的這個思想命題,這是思想者的殊途而同歸——一個思想家、一個具有思想活力的藝術家,在中國精神文化和生命原點上的交匯。這種無意識交匯,使齊鵬感到欣慰,然后又帶著問題研究,使自己思想與藝術更加充實自信,并產生再創深化這一主題的愿望,創作出一批新的藝術作品。
思想和文化、哲學和美學給予齊鵬的藝術創造以觀念的翅膀,使她的山水畫藝術達到了新的境界,這無疑是對現代山水畫藝術的一個有力的推動。
在《鵲山》、《崇吾》、《錢來山》《大運》、《衡山》、《大言》、《帝嚳》、《神人》等作品中我們可以感覺到,《山海經》作為精神文化的活水源頭,對畫家創造活動的啟示和激勵。這個啟示和激勵是訴之筆墨的,這個筆墨是靈動的,氣息沛然的——此即《山海經》生命原點之真義。
在上述作品之后,齊鵬的創作又進入了《水墨建筑符號》系列的創作階段,這種大跨度超越自己的創作活動方式,反映出畫家思想方式和精神活動的變幻節律和推動力量,反映出畫家內在創造力量的不竭沖動。表面上看《古村落系列》(即上述愛《山海怪》啟示,并以其名詞命名的作品)和“水墨建筑符號”在形式上沒有直接的關系,但卻是畫家思想中,對中國文化符號對立兩極的一種思考和表達——一個是遠古,一個是現代;一個是原點,一個是文脈。這種藝術思考和表達,區別于一般藝術創造活動之處在于,齊鵬總是居于某種思想和藝術史的高地去進行創作,她不會長久地呆在一個地方,為了使建筑史有世界文化史線索,順著思路,創作出“盧浮宮”系列畫,這個系列畫包括《盧浮宮》《古埃及金字塔》《古希臘邁錫尼宮殿》《古羅馬萬神廟》等。她總是跳躍式的拓進,而在它的背景上則是思想和歷史的線索。
齊鵬的《水墨建筑符號系列》的圖象資料,分別來自北京文化建筑、奧運建筑、上海世博建筑、798藝術區建筑等幾個方面。上述建筑雖然形式各異、功能不同,但都是人類文明進行工業文明之后的產物。而中國的傳統水墨藝術,在形式法則是面對自然形態之農業文明的產物,因此要以傳統的水墨工具材料和技法來展示現當代建筑,首先必須進行革命性的轉換,這轉換的核心是構建新型的筆墨結構。在傳統山水畫中審美精神的核心是柔美,形式特征突出一個“曲”字。而現當代建筑,首先在形式的精神就是與之對立的,而多以陽剛美著稱,形式特征則是直線為多。這都是屬于筆墨結構范疇的課題。水墨藝術之道大致二途:一是畫面結構,二是筆墨結構,二者相效,以建構筆墨結構難度最大,也最為根本。在水墨寫意藝術史中,開宗立派大師的創造性貢獻,主要是以建構和創造新的筆墨結構為評價法門和標準的。因此這是一個畏途、一個生死之地。
傳統中國畫的變革歷史已近百年,百年來大家鑒出,但深入研究在山水畫領域中,取得高成就者,其所表觀的對象,基本上還是“自然之境”和“原生之境”,而“人造之境”和“文明之境”則極其罕見,所以不少論者總是以農業文明的產物來譏評傳統水墨山水畫藝術,此說的立論是否得當,容當再論,但它抓住了舊山水畫的一個要害,這就是面對現當代事物,面對新的視覺對象的失語和逃避,因此,說中國傳統水墨藝術進入困境是切中要害的。
而齊鵬的《現代建筑符號》系列作品的創作和出世,就是面對這個問題的挑戰——她的作品意義和價值所在,使中國水墨藝術面對現當代的表達對象,視覺經驗建構具有現當代性的表達方式和語言結構。近年來她的“北京建筑系列”“奧運建筑符號”“世博建筑符號”等系列作品,都是回應水墨畫藝術現代挑戰的作品。在這些作品中,畫家從構成、工具材料、水墨語言等進行富有成果的探索,應該說在這個過程中畫家是勇敢的,也是卓有才情的。雖然畫家的創造和探索尚在完善的過程中,但她業已取得的成果,對水墨畫藝術在現當代拓進的方法、路徑都是具有獨特的價值和意義。
還應著重指出的是,齊鵬“建筑符號”系列作品,對水墨畫藝術在現代精神文化中的美學價值也是值得肯定的,由于畫家在系列作品中個性表達方式和新型的形式元素的運用,使得她的作品具有傳統水墨畫藝術所沒有的剛性力量,這就改變了傳統水墨畫藝術以陰柔為本體的性態,于是這種剛柔相濟的特質,必然使水墨畫藝術在現當代文化獲得了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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