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陳相樂 北京報道
很難有一個藝術家的作品展,可以像盧浪沙一樣展到“煽情”的程度。因為很難會有人相信眼前這些精美的印章都是出自一位坐在輪椅之上,忍受著肺癌折磨的病人之手;很少有一個專門為當代藝術家而特設的“印”展覽,盡管之前各大拍賣行曾有過專場,但卻都是古代印章,現代人的“印”展少之又少。
1月22日,著名篆刻家盧浪沙印章展在北京大范書房如期舉行。滿墻精美的印石吸引了無數參觀者,這個冬天,“印”正一點點走進人們的視野,受到藝術品市場的極大關注。
“印人”:盧浪沙,從商人到篆刻家
盧浪沙有多重身份,學美術出身,接著做了出版人,然后下海經商,最后又回過頭去做了一個純粹的篆刻藝術家,他的每一次“轉身”都相當徹底。“他不是一般人,當年我們美院的人都覺得他瘋了。當大家的商業意識還一片朦朧的時候,他已經下海做房地產了。等到大家都開始會賺錢的時候,他回來搞藝術了。”中國美院副院長宋建明如此評價盧浪沙。
1978年,生于福建泉州的盧浪沙考入浙江美術學院,1982年畢業之后回到福建美術出版社工作。這期間,他設計了一套別致的明信片,上面印上了當年流行的朦朧詩,出乎自己的意料,這套明信片竟然受到廣泛歡迎,盧浪沙給出版社帶來了200多萬巨額財富,一時間,所有的人對他刮目相看。
盡管自己的才華得到了認可,但不久之后他還是選擇了辭職,轉入設計和房地產領域,成為當時下海經商的第一批人。1993年,盧浪沙給杭州做的“標力廣場”項目獲得巨大成功,之后,“銀泰百貨”同樣成為杭州的地標性建筑。上世紀90年代的盧浪沙儼然成為坐擁千萬的成功商人。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1995年,在商界成功打拼出來的盧浪沙卻逐漸疏離商業,開始從事篆刻藝術。尤其是到了2000年后,猶如僧人閉關修煉,他關門一刻就是十年,置身方寸之中而自得其樂。對此,盧浪沙解釋說:“刻印的時候完全物我兩忘,沉醉其中,等我回過神來,幾個小時已經飛逝而過。”也正是因為他對每一枚印石的摯愛和認真,所以他所雕刻的印章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注,這其中就包括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很多冠軍。
不幸的是,正當“印人盧浪沙”的美名已經被更多人所賞識之時,2009年,盧浪沙被確診為肺癌,自認為來日不多,這讓他萬般無奈和絕望。不過在過了最初的那段日子后,坐在輪椅之上,他再次拿起雕刀,在方寸之間的印石上,盧浪沙重新開始了自己的篆刻。這期間,醫院曾下過幾次病危通知書,幸運的是他都闖了過去,直到今天。盧浪沙的弟弟盧冬青表示:“哥哥已經成為醫學界的奇跡。”
事實上,在盧浪沙的數千個印章中,刻的最多的就是“忘了”。或許,他想要忘掉的是名利的誘惑,或者他要表達的是忘記肺癌后期對死亡的恐懼。不過有一點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這6000多枚精致的印章不會“忘了”曾經有這么一位“印人”:拖著病重的身子,坐在輪椅里,仔細地揮舞著手中的雕刀,在印石上一點點雕刻著不同的漢字。
“印文化”:不曾中斷的千年藝術瑰寶
實際上,讓盧浪沙對篆刻藝術如此投入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歷經數千年不曾中斷的“印文化”。
“印”,別稱璽、信、戳、圖章和篆刻等。古埃及、美索不達米亞和印度等其他文明發源地,均有用印的歷史,但只有中國的“印文化”發育成為一個獨特的文化體系。
中國印文化源遠流長。最早的實物見于新石器時期的印紋陶等,如龍山文化時期出土的陶拍,這是一種在陶坯上印紋飾和標識的器具,這一文化征象或早于文字。因天賦的權信功能,“印”很快成為政治、經濟、軍事、商務和日常生活中的文化主角。從安陽殷墟出土的“亞羅示”、“翼子”和“奇字”璽等實物看,當時的璽印形制已經相當成熟。
春秋戰國之后,“印”在改朝換代過程中作為法統憑信的特殊功用,是其他憑信工具所無法替代的法器。到了秦統一六國后,璽印則成為帝王文化的物化精髓和表征,成為極權的管理工具。
漢承秦禪,兩漢將“璽印”和其國祚相聯系。御璽的傳遞也成為皇權禪讓的標志。兩漢之后,歷代王朝不但沿襲秦王朝的璽印體制,更將秦王朝始創的“傳國璽”奉為至高無上之神物。
事實上,除了角色的演變,用印方式也開始了相應的改變。
魏晉之后,隨著紙的發明,中國的文字載體產生了巨大的變化,竹木簡牘逐漸被紙張所取代,一直到了隋唐時期,紙張在政府公文等方面普遍使用,公印不再局限于簡牘上所能取得的狹小平面,印章邊長從2.3厘米左右猛然增大到5.4厘米左右,由于印體加大,公印不像秦漢時代那樣發給官吏本人佩帶,而是轉為發給以官吏為代表的官署。至此,公印從佩戴徹底轉變為匣裝,置諸衙署。
六朝時期開始,印章始與書畫結緣,并很快成其構成的點睛元素,書畫之上必有印章成為習慣。印章也不再只是官署之物,越來越多的個人開始有了自己的印章。唐太宗自書“貞觀”印,唐玄宗自書“開元”印等,讓鑒賞用印成為一種時尚。皇帝的時尚,逐漸被官僚和文人雅士紛紛仿效,文人齋室、別號以及抒情寄意等閑章形態和功用逐漸興盛。
北宋時收藏、研究古璽印的風氣十分盛行,出現了諸多的印譜專著,如楊克一的《集古印格》和王順伯的《漢晉印章圖譜》等。明清以來,眾多的文人書畫家,以葉蠟石等軟質材料取代金、銀、銅、玉等硬質材料,且直接參與刻制,擴大了印章的文化內涵和個性風貌,涌現出諸多的篆刻大師和流派。中國“印文化”的發展進入新領域,文人篆刻逐漸成為印章發展的主流,并成為一項專門的學術體系——印學(亦稱篆刻學)。
一直到今天,有著悠久的歷史,擔當過重要角色,起過重要作用的中國“印”依然在流傳,“印”也成為十分難得的藝術瑰寶。
“印”市場:一路飆升的帝王印璽
與印章含蓄的千年“印”文化不同,最近幾年,“印”在整個藝術品拍賣市場上卻是格外的“張揚”,這其中以帝王印璽最為奪人眼球。
自20世紀90年代起步,帝王璽印的拍賣一直比較平穩。而到了2001年后,帝王印璽開始迅猛抬頭,到今天,它與瓷器和古代書畫儼然已經成為藝術品拍賣中的王者。
2005年,香港佳士得春拍,清乾隆碧玉交龍萬泉莊印璽以437.6萬港元成交;2007年,清康熙御用紅白壽山石雕子母獅鈕寶璽以726.4萬港元成交,同年佳士得秋拍,清乾隆白玉太上皇帝之印以1600.75萬港元成交;2008年,一枚康熙皇帝的印璽在法國拍賣,以約合720萬美元的天價售出,創下了當時單件中國物品在歐洲的拍賣紀錄;2009年乾隆帝御寶爭珠游龍鈕壽山石璽以1410萬港元成交,清乾隆太上皇帝之寶御璽交龍鈕和田青玉璽以1634萬港元成交。
而到了2010年,香港蘇富比秋季拍賣季“重要私人清宮御制工藝珍藏”專場上,清乾隆御寶信天主人交龍鈕白玉璽以121,620,000港元(約合人民幣1.06億元)成交,刷新該項拍賣及白玉拍賣的世界紀錄。帝王印璽創造了前所未有的最新拍賣成交紀錄,帝王印璽邁進億元拍品陣營。
為何這些創造天價拍賣的帝王印璽基本都是在海外拍賣行成交?這或許與帝王印璽大多流傳到海外有莫大的關系。北京故宮博物院宮廷部長期從事明清帝后璽印研究的郭福祥曾表示,乾隆一生共刻制1800余枚寶璽,但是因為英法聯軍、八國聯軍進北京搶掠和晚清時期從宮內流出等原因,目前流失到世界各地的乾隆寶璽大概有二三百枚。
據了解,留在國內的帝王印璽大多都收藏于故宮等博物館,只有少數因為戰亂而流于民間,這愈加增發了印璽的市場價值。留存下來的帝王印璽,以距今較近的朝代居多,尤其是清代康熙和乾隆為最多,其中不少印璽實確實是工藝卓絕,精美絕倫,價值連城。
不久之后,新一季度的拍賣季又將拉開大幕,又會有哪些帝王印璽亮相各大拍賣行?又會創造出哪些令人瞠目的高價來?或許也只能等到新一輪藝術品拍賣大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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