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風眠《雪景》 王沅收藏
1984年的夏天,剛從天津大學化學系畢業不久的王沅每天一早背著梯子、提著顏料來到北京西琉璃廠,給這兒的老牌坊重新上色畫圖。畫牌坊的本事,是他自小隨曾祖父學來的。王沅的曾祖父是著名的古琴大師、畫家,為王世襄夫婦的古琴老師,1954年與張伯駒、溥雪齋、管平湖等人發起組成了北京古琴研究會。
畢業后,喜歡繪畫的王沅拜天津美術學院的孫奇峰老師學山水、花鳥,學畫之余還在琉璃廠龍鳳齋當學徒。“老板是北京宣武區的中學老師,他的店里古董、字畫、手表、珠寶一應俱全。我的很多基本知識都是在他那里學到的。當時他生意多,常讓我四處送貨。時間久了,覺得我悟性高,也值得信任,開始讓我也跟著看東西。”
那會兒,琉璃廠店與店之間不串著。王沅當時年輕,沒事時喜歡到各家聊天,這么一來,就把生意串起來:“你不說需要黃胄的畫嗎?什么樣,給我描述一下,我就知道琉璃廠哪家店里有,拿過來,我就從中賺了三千五千的。那時候,我平均一天能賺1萬元。”有一次王沅從一家店里出來,正溜達著,看著有人推著自行車也在這條街上轉悠。他憑直覺認定有戲,于是上去搭話。原來推車的是北京師范大學的一名老師,想賣一些啟功的字畫,好去買彩電。王沅一聽,知道機會來了。“他告訴我東西在家,我當時跟著就去了。一般的人會說,您明兒帶來我再買,這肯定就買不著了,機會一定是給勤快的人。”
一個卷子里面包著34幅字,都是啟功寫給那位老師的父親的,要價1000元,王沅說,這是當時15英寸彩電的價錢。我怕他看出我急于要買,加價或者不賣,于是假裝砍價。他鐵定必須1000元才賣的時候,我這心也就踏實了。這34幅啟功先生的字,王沅到現在還珍藏著。
不碰古畫
王沅藏畫有一個范圍只藏近現代繪畫,不碰古畫。他說了一個故事。“明四家”里沈周的畫最好。他畫一張畫,上午拿到市井來賣,到下午就有5張到8張一模一樣的在市面流通。買沈周畫的人,目的不是為了這張畫,是為了請人臨摹。在蘇州當地,出名畫家5個,臨摹的人過千,仿品就連當時人都看不出真假。今天的專家沒有一個人去臨摹過沈周,又怎能大言不慚說鑒定古代畫呢?
王沅藏畫以10位畫家的作品為主:“三座大山”徐黃齊(徐悲鴻、黃賓虹、齊白石),傅抱石、林風眠、李可染、陸儼少、黃胄、潘天壽、吳冠中。這次王沅拿出了一張林風眠的水墨《雪景》參加嘉德的秋拍,畫面簡潔,不單純依賴寫生,而是用詩化的情緒去營造山水,因心造境。
王沅說,當你身體力行參與到藝術實踐中的時候,你會對藝術本身有最深刻的認識。我年輕時常去王世襄先生家玩,總見他在拆解家具,或者去和木匠學木工,而袁老師會把家具上每個榫卯細致地畫下來。起初,我難以理解他們的做法,后來自己開始與畫打交道才真正明白,在你全身心參與的過程中,你會有自己對藝術的判斷。你可以看到好的畫作,最后一定是能在歷史上留得住的。
王沅的藏畫,除了在琉璃廠購買外,還有一部分直接購藏于畫家本人。上世紀80年代末期,那些曾參加過長征和抗戰的老干部、老領導都還在世,他們都特別喜歡書畫,像陳英、金嵐夫婦,還有姚仲康、潘峰、李楚離等,這個圈子有30多人。王沅說他嘴甜會說話,又會刻章畫畫,陳英夫婦的積翠園收藏章就是王沅所刻,老干部們都特別喜歡他,與畫家之間有個什么事兒都愿意托他去辦。這么一來,王沅就與謝稚柳、程十發、唐云、陸儼少等人相識。
對于陸儼少,王沅有特殊的情感,在他長春園現有收藏中,陸儼少的畫作達百幅。上世紀70年代末,上海有位韓天衡先生,收有陸儼少的畫作100幅。當時21歲的王沅聽到這個消息暗自發誓,一生中,也要存有百張陸儼少。1985年他在榮寶齋買下了生平第一張陸儼少,到35歲已收藏有百幅。王沅坦言,起初有些好勝爭強的意思,可在逐漸收藏的過程中,對陸先生的畫有了更深的認識他的筆墨水平很高。打一個比方,43開的一張紙,陸先生用一支中號山水筆,用小碟中剩下的一點點墨,就能畫出一幅精彩絕倫的山水畫。
王沅告訴記者,陸儼少在山水畫中獨創了兩種新技法,一是“留白”,二是“墨塊”。所謂“留白”就是以水墨留出白痕,這種白痕在陸儼少的作品中多數用來表現云霧,也可以被看成泉水、山徑和浪花。留白要以墨色反襯,所以又創“墨塊”法,以濃墨積點成塊。1993年初,王沅第一次與陸儼少見面,“他給我畫過一張山水畫,寫的我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見他,也是最后一次。半年后,陸先生便駕鶴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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