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錚,1959年生于上海,現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副教授。著有《國外后現代攝影》、《自我的迷宮——藝術家的“我”》、《城市表情——20世紀都市影像》、《世界攝影史》等。策劃的主要展覽有:第一屆亞洲攝影雙年展《生活在城市》、《記錄中國——當代攝影與社會變動》、《在現實與記憶之間——攝影中的中國社會生活與記憶》、《城市·重視——2005廣州國際攝影雙年展》等。擔任《中國攝影》和《歐洲攝影》(柏林)等刊物的編委,并擔任美國《光圈》(紐約)雜志供稿編輯。

顧錚

人間四月天 2003

臺北捷運 2006
顧錚,獵“日常”之“奇”
中學時候的顧錚就和同學一起出去拍攝紀念照片,然后感覺到這是個自我表現的手段,于是還搞起了擺拍,拍攝過扮成海軍士兵受傷的照片,往嘴角上涂墨水,反正黑白膠卷,拍出來紅的也是黑的。也拍攝過裝成失戀者的照片,偽少年維特之煩惱。不過這并沒有讓顧錚真正喜歡上攝影,即使是美麗的照片也絲毫不起作用。
不知道怎么的,美麗的照片從一開始就無法吸引顧錚。他是在看到美國的《時代生活》叢書的其中一本《紀實攝影》時才發現這世界上有他喜歡的風格與追求。那畫冊是顧錚的中學同學從交通大學圖書館處理掉的圖書中拾來的。據說那是美國的大學給交通大學的交換圖書,但那里的圖書館顯然不重視,處理掉了。這書里面,美國人羅伯特·弗蘭克的照片是顧錚最喜歡的。真誠的直率,優雅的粗獷,悲愴的詩意。后來他還把這部分內容編譯了發表在當時的《時代攝影》上。那是1986年的事。顧錚可能是中國最早介紹羅伯特·弗蘭克的人了。
仔細想想,小時候的顧錚就接觸過“外國的”攝影作品。在《蘇聯畫報》上,感受就是那照片都特別干凈,后來顧錚研究攝影史了,就發明了一個詞,叫“視覺衛生”,先收拾現場然后拍攝的宣傳照片都是先對現實搞衛生,然后再拍攝搞了衛生的現實。這就叫宣傳。在“搞”衛生的時候是不拍攝的,也不要這個“搞”衛生的過程。
關于《蘇聯畫報》,還有一段辛酸的記憶。那是在文革中,顧錚的妹妹剛從武漢來上海。因為當時武漢生活條件很差,加上父親被送到干校,母親把她暫時送到上海祖父母處。某一天,顧錚看到她正坐在沙發上,用手狠勁地朝攤開在沙發上的《蘇聯畫報》抓東西往嘴里送。他趕緊湊過去看,原來妹妹因為畫報上的食物照片太過鮮明與鮮美,迫不及待地開始“精神會餐”了。
直到現在,顧錚都不喜歡太過衛生的城市。凡是有歷史積淀的城市都是讓他感動,感興趣的。可惜的是,現在的城市都在大搞建設衛生,清除歷史肌理。沒有歷史肌理,只有發展的肌肉隆起,一個城市越人為的干凈,對于攝影家就越是悲劇。顧錚會對于城市里的任何東西,只要是奇形怪狀的,都會發生興趣。一個斷腿的椅子,在顧錚眼中,可能就是一個美的表現者。一張墻上剝落的海報,露出印在它反面的女人像,就會讓他舉起照相機。
以前的顧錚更喜歡夸張的視角,在當初80年代上海獨立群體“北河盟攝影沙龍”時代,他用的是17毫米的超廣角,還加上深紅濾色鏡,出來的畫面都很強烈。但現在,顧錚則是以普通視角的鏡頭來看世界,更希望給人印象的是正常視覺中的異常現實,而不是以前異常視野中的異常。年輕時的影像往往是以外在形式先聲奪人,當然內容也是其中之一,但現在,他更希望照片內在一些,內容醇厚一些,努力表達他對于世界的看法,一種對于現實的懷疑的打量。
顧錚覺得比較滿意的作品,都是在他不是創作意識很強的時候得到的。在他,所謂的創作與日常生活其實沒有區別。對于他來說,最具挑戰性,也最具刺激的是,日常,平庸的日常,身邊的日常,所謂“庸常”中的視覺精彩,如果能夠被發現,被呈現,那就是攝影家的幸福時光。攝影有其獵奇的本質的一面,但獵“日常”之“奇”至少對顧錚來說,是真正具有挑戰性的工作。
顧錚不是記者,攝影對他便沒了人物感,而更像是一種街頭游戲。在他覺悟自己已經無法獲得童年的樂趣時,他可以拿起照相機,走上街頭,東張張西望望,以攝影游擊的方式,拍下一點只對于自己有用的東西。更有意思的是,生活在讓你感受到了它的魅力,誘發你的沖動的同時,也讓你產生對于生活的精彩的絕望。因為通過攝影,你一定會絕望地承認,再高速快門,也永遠不可能抓住感動本身,抓住精彩本身。
抓住感動的尾巴,已經很好了。即使是精彩的影子,那也已經很了不得了。就是這種不可圓滿的遺憾反而造就了一種動力,一種偏執,讓人去通過鏡頭永遠地向往,期待,夢想。如此,生活稍許有了點盼頭。而這甚至就是一個人活下去的一個理由,盡管這確實微不足道。就是為了這么一點點感動,這么一點點其實無法指望完全抓住的感動與精彩,讓顧錚仍然抓緊手中的照相機。至少對于他來說,不完全,不圓滿才是攝影的真正的動機與發動機。
對話
優品:如何看待中國這60年的變遷?在您的腦海里,中國是個什么模樣?
顧錚:這六十年的變遷誰能說得清?只能說是翻天覆地。至于好壞,不是能夠簡單說清的事。在我的腦海里,說到中國,永遠是亂哄哄的人,潮水般的人海在我腦海翻滾。
優品:您今后最想拍攝的城市題材是哪一種?
顧錚:日常中的超日常,這可能是我最想通過與城市的對話所獲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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