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東聚雅齋齋主徐國衛先生酷愛藝術、好收藏,在圈內頗有名氣。我與徐先生由于業務上的關系,時間一長,有緣成了好朋友。近年來他主要精力放在中國早期油畫的收藏與研究上,并打算撰寫這方面的專著。今年四月底,趁上海世博會還未正式開園,我與同事錢益中受邀來到濟南觀看他的收藏,順便對他的部分藏品進行甄別與篩選。
看到他豐富的藏品頗為驚訝,對他的那份執著很是欽佩,尤其對他那種獨特的審視角度感觸甚多。
在眾多的老油畫藏品中,他特別向我們介紹了一張署名為“劉九”的油畫,他相信這是藝術大師劉海粟早年的畫作,并強調這是“確信無疑”、“百分之百真的”。劉海粟的油畫作品我們很是熟悉,十年來,經我們的手為劉海粟美術館修復了近兩百張劉海粟各個時期的作品,但從未見過在油畫上署名有“劉九”的。我們仔細詳盡地審讀這幅作品:作品尺幅不大,約寬33公分高45公分,是一張小女孩的半身像,畫的技法顯得稚嫩,不見劉海粟通常畫作中顯現出來的那種老辣、力度與張揚;畫作所使用的材料尤其是顏料與海粟大師所習慣使用的不同;油畫畫在油畫布上,用釘子固定在一塊木板上,然后鑲嵌在外框內;現木板破舊,油畫的顏料已經完全老化,呈自然龜裂狀態,畫作的保存狀況不好,局部地方顏料有松動,有些地方有剝落;在畫的右下角用暗紅色署名“劉九”,署名的顏料與畫面的色階呈色相一致,不見有后添款的痕跡,用行話來說,落款很好。
很顯然這是一張老畫,是民國早期的,至少有好幾十年的歷史,但問題是“劉九”是誰?真的是劉海粟嗎?我知道劉海粟家中排行為老九,但排行是排行,署名歸署名,絕少有畫家用家中的排行來作為落款的。我們很直率地把意見告訴給徐先生。
為慎重起見,我們當即打電話給遠在上海的劉海粟美術館研究部,正好是研究員徐弘接的電話,他回答:劉海粟的油畫上沒有“劉九”的署名,國畫上也不曾有過,不過劉海粟在中國畫上曾經使用過“劉九”的印章。
回到上海,腦子里一直裝著這件事,我幾乎翻遍了諸如中國美術家人名詞典、中國人名大詞典、中國當代美術家人名錄等工具書,均未發現有“劉九”的詞條,查了民國時期的美術年鑒也沒有。
5月下旬。徐國衛來到了上海,特地把這幅署有“劉九”的小油畫帶來了,請我們做些技術上的修整,順便請沈虎過來看看。
沈虎是劉海粟美術館的,從該美術館籌備起就一直任該館研究部的主任,自己本身又是畫家,在劉海粟研究方面可說是真正的專家。
說來也巧,就在我給沈虎打完電話,等他來的時候,我想把這張畫拿出來再仔細看看,一不小心,畫從畫框中脫落出來,趁機取下幾枚釘子,翻看畫布的背面,只見一行黑色的字躍入眼簾:幼時行九親昵稱之海粟。字是用黑色的油畫顏料寫的,落款是劉海粟常用的款式,我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張劉海粟早年的油畫。我又借助紫外線燈對畫面仔細檢查,無論是畫面還是落款均未發現有任何后添的痕跡。因為原先用釘子固定在木板上,徐先生也沒有去掉釘子查看過畫的背面,所以不知道背面隱藏著什么東西。
沈虎過來看后,覺得很新鮮,劉海粟的油畫看了很多,確實沒見過用“劉九”落款的。那背后的題跋,尤其是劉海粟的落款,看不出有什么問題。劉海粟美術館收藏的油畫最早的是1919年的,這張畫如能確認為真跡的話,那么這張畫應該是劉海粟最早的一張油畫。這張畫,技法不成熟,則很有可能是他剛學習油畫時候的作品。很有史料價值和歷史價值。
對于這一發現,我很興奮,當晚回到家里,翻出劉海粟的年表及劉海粟繪畫作品集,見年表上一開頭就寫著:
一八九六年一歲
三月十六日生于江蘇常州府武進縣(今常州市)青云坊,名槃 ,字季芳,母生子女九人,故又名劉九。
年表又記載:
一九O九年七月到上海進周湘主辦的“布景畫傳習所”學畫。
一九一二年改名海粟。
在劉海粟繪畫作品集選用的國畫作品中,竟然有三幅用的是“劉九”的印章,最早的一幅時間是在1925年。
問題已很清楚,徐國衛先生所藏的這幅署名“劉九”的油畫,是劉海粟早年的作品,時間應該是在1909~1912年間,是他早年學畫時的作品,當時他的繪畫風格還未形成,技法稚嫩正好說明了這一點;材料使用的差異,因為那時為初學階段還未形成他日后的那種講究與要求;后面的題跋看筆跡應該是劉海粟上世紀20、30年代留下的,是他當時對早年學畫時期作品的一種追憶,語氣行文字里行間充溢著大師心中一種溫馨的情感。這應該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劉海粟先生最早的一張油畫作品。
我馬上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遠在濟南的徐先生,只聽他說:“太好了! 謝謝!”
這幅劉海粟早期油畫的發現又為中國油畫史上增添了新的史料和作品。韓連國
收藏者注:2010年8月27日下午接到上海劉海粟美術館研究部主任沈虎電話說“國衛你收藏的早期劉海粟先生《小女孩》油畫作品是真的,今天海翁的小女兒劉蟾來看了,她說是她父親十六七歲時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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