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山水畫,是凝聚著民族智慧與文化精神的藝術樣式,它承載著一個古老民族對世界的理解和認識,它蘊涵著一種觀察自然和解釋自然的視角和觀點,同時,它也折射出畫家作為創作者的胸襟和心境。
我讀畫家徐家玨的山水畫,頓生此感。這是因為徐家玨的作品在高山流水、林木疊翠的寫意山水中,表現了身在山中、心在山外的審美理想與境界;并且,畫家更專注于對現實精神、時代感的表達,使他的作品迥異于概念中的山水模式,不再是荒寒、寂寥的古典情境,而是洋溢著生命活力,充滿鮮活氣息的生機勃勃的現實生活圖景。
受到過良好學院教育的徐家玨,深受嶺南派山水畫的影響,吸取嶺南派繪畫的生動性和清新感,用筆灑脫輕松,用色清麗淡雅,同時,他又在研習傳統的過程中,對藝術遺產和經驗進行揚棄,使之獲益匪淺。重要的是,在研習傳統中,畫家沒有陷入誤區,他以清醒的批判意識,鑒別其中的積極方面和消極方面,使之成為自己創作中的一種借鑒,當傳統中的積極因素融入他的創作中時,他的作品在整體上獲得了一種文化的底蘊,精神的資源,筆墨的內涵,形式的整合……惟其如此,作品才能體現出學養、畫理、情感、情性與才華的綜合性,才能形神兼備,在物我移情中營造出令人陶醉的山水圖景與山水境界。
徐家玨山水畫的關注點在于現實精神的時代感。他堅持深入生活、感受生活,以生活為創作原則,以使自己的創作永遠維系著與生活的血肉聯系,對此,畫家不回避自己的觀點,沒有生活的豐富性,便沒有精神的豐富性,遑論藝術的多樣性與豐富性!所以,我們看徐家玨的作品分明感受到,他在熱愛生活的同時,也滲透了對整個世界的真摯情感,顯然,畫家在生活中孕育了創作激情和藝術靈感,在藝術實踐中,將其轉換并特定為山水畫的章法、筆墨、美感與境界,呈現出特定時代、特定畫家的審美追求與理想。
事實上,藝術作品的風格、形式、語言的選擇,表明的是藝術家的藝術姿態和藝術立場,因為作品是實現并呈現這種姿態和立場的手段與載體。
藝術取向的選擇,決定了畫家及其作品的視野、品格和內在素質。徐家玨在確立了以山水的現實之美為創作母題和理想追求之后,筆下的山水符號便籠罩上了一層現實的理想色彩,作為一種審美追求,這種理想在山水、山林、村落之間洋溢并回蕩著,且飽含與充實在形式、筆墨之間,使三維空間內的符號組合極具感性的生命形式,更符合現代人的審美心理需求。
作品中現實精神的獲得,在很大程度上源于畫家在寫生當中對物質性與精神性統一的理想化處理和解決,在畫面中它的具體的有形與無形的統一、有限與無限的統一、單純與復雜的統一、虛與實的統一,在一系列的技術表現和藝術處理中,山水成為心靈的棲息之地,村落成為現代人向往的精神家園。從寫生中擷取山水素材,經過歸納、概括與簡練后成為筆墨符號,在畫家的作品中仍然透出來自生活的鄉土氣、泥土芳香與山野靈秀的韻致,當它們被剪裁、組裝、移置入畫面之后,仍然煥發著原生態般的詩意和魅力,天籟般的純凈和祥和的山水氛圍,無疑這是畫家心靈的憧憬,是畫家理想的解化,是他詩意情懷的體現。
在仍然遵循著高遠、深遠、平遠的三遠法原則中,在“搜盡奇峰打草稿”的不懈努力中,在“不似之似”與“畫至生時是熟時”的畫理求解中,徐家玨的山水作品,在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巨大轉折中,成熟著自己的風格、面貌、技法,筆墨的個人性亦更加鮮明。特別是處在當代文化語境中,他以開放的胸懷吸納著新的文化信息,補充于自己的藝術之中,使自己的藝術博采眾長,厚積薄發,腳踏實地地根植在沃土之中,他辛勤地耕耘著,因為他深信生活培育的藝術之樹必定根深葉茂,繁盛偉岸。
在生活的孕育和滋養下,徐家玨的藝術匯入了“新中國畫運動”的潮流之中,秉承著“為人生的藝術”的精神,他在生活的沃土中鍛造著自己的藝術,他的藝術因而收獲了累累碩果,為人所喜聞樂見,成為巨變與轉型時代藝術的見證標志。
這正是徐家玨山水畫的意義和價值所在。
筆墨交融下的山水意象和符號空間,桂林山水的蒼翠蔥蘢和重巒疊嶂,形神兼備與氣韻生動,都秉承著北宋以來“巨嶂式山水”的雄渾遒勁的元氣和精神,不同的是,徐家玨把自己的觀念、理想與追求建立在——走向生活的深處,走向文化的深處,走向自然的深處,以自己的由衷感受去升華生命對自然的體悟,他的作品因此更能貼近現實,貼近當代人的精神渴望。而且,在人與自然和諧為一的表象背后,蘊涵的是“鄉關何處”的精神叩問與情感之謎,在蒼郁秀潤的筆墨、意象、形式、符號之中濃縮著人類對自然的永恒留戀和情思。
愈到晚年,徐家玨的作品中,這份情感愈被發揮得淋漓盡致,形式意味更強,內蘊更充實,藝術也更講究,境界也更加悠遠;而由三遠法演繹而來的圖式展示的豐富性,顯然超越了昨天、今天,直指明天。作為體現地域特點的山水畫,它的形式意味已經超越了廣西地貌的局限性,成為具有普遍意義與廣泛性的山水符號,夾帶著文化意蘊,帶給人們以審美愉悅。這里,呈現的是久違了的山野氣息,生活的蘊蓄,是難得的樸拙自然之美,這便是藝術的高度和深度。
站在當代文化的角度審視本土文化,使徐家玨以理智的心態把握著藝術的分寸感,他傾向于筆墨多隨時代的現代感和追求,在實踐當中,在現實生活中,提取文化生機和生命活力一直是他努力為之的創作目標。事實上,畫家筆下的山水畫是在寫實與表現之間確立自己的風范與神采的,用以傳達自然與人的親和性與和諧的氛圍,就此而言,徐家玨是成功的。
作品是畫家價值觀的體現和自我形象的塑造,徐家玨的作品正是在此獲得自己的藝術意義和精神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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