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當代10年藝術史那些事兒
新世紀10年,中國當代藝術在國際藝壇上迅速躥紅,而一些藝術家也成為了“明星”,但是,成千上百的藝術家都在其間貢獻著力量。通過對20位藝術家的采訪,用他們對這10年變化的切身感受,給出一種對新世紀10年的口述史。
這些藝術家們由于藝術成就、從事藝術類型的不同,新世紀10年給每個人帶來的自我感受都非常個體化,當然,共通性也有。在談到新世紀10年來,當代藝術遭遇到市場后,市場是否會給藝術家本人創作帶來影響時,20位藝術家幾乎都會強調自己不會受到市場的影響,然而市場對整個藝術家群體以及藝術本身可能還是會帶來變化。
Q1
記者:這10年與過去20年相比,你覺得最大的變化是什么?
蔡國強:2000年以后我的創作更多地介入大的社會議題。上世紀90年代更多地是做自然主題、對博物館系統開玩笑、顛覆性的比較多。
徐冰:這10年,中國藝術家比過去更多地參與、了解西方當代藝術活動及系統,結果是更多的人看到了西方當代藝術中的問題,看到中國藝術家有西方當代藝術中沒有的優勢。
谷文達:藝術本身并不重要,關鍵的是塑造藝術的時代政治經濟背景。
張曉剛:藝術進入了市場經濟。對我個人來講,這10年最大的變化是怎么面對市場。
王廣義:藝術不像前20年那么單純。
黃銳:看不到創造性。簡單說是,個性語境上的失語,場面上的混亂。
展望:上世紀90年代是探索年代,但新世紀10年是集大成年代,比較眼花繚亂。
趙半狄:之前我特別在意在國外辦展覽,但這10年已經不太關注了。中國當代藝術好像上了一個平臺,從地下變得冠冕堂皇,但我覺得藝術本身其實并沒有什么變化。
王慶松:2000年以后,影像就沒有新東西了。
張大力:中國當代藝術從2000年后有市場,很多藝術家都能從中得到好處。
劉野:現代藝術制度慢慢建立,包括畫廊、拍賣、收藏家與藝術家。
汪建偉:我這10年的變化就是犯錯誤。
高嶺:人們對藝術概念的理解更加多元了,大家比過去更加關心視覺藝術。
崔岫聞:20年前沒有如此多的展覽和藝術空間。
徐震:好像藝術家越來越少,好像錢越來越多。
Q2
記者:第一次聽到自己作品(或別人作品)拍到了上千萬的感受是什么?
蔡國強:我為收藏我東西的人高興,他們賺到了我很高興。
徐冰:我感到中國當代藝術與國際對接上非常不成熟,所以才會出現奇怪的價格。
谷文達:我很冷靜地考慮,這只是偶然的現象。
張曉剛:我記得當時所有人都懵掉了,我就發了幾個短信給我最信得過的幾個人,我說這個世界瘋了。
王廣義:有人愿意出高價來買作品還是很高興。
岳敏君:沒有什么感受,這是正常的事。
展望:這些拍出上千萬的都是上世紀90年代的作品。客觀講拍賣有其行業規律并不能真實反映藝術價值,但中國當代藝術需要市場,需要高價帶動。
趙半狄:在商業社會里并不覺得新鮮,地皮都能炒成那樣。
張大力:沒有太震驚,也沒有太奇怪,中國當代藝術與國外差別還是太大了。
劉野:感受到資本的力量很強大,我是本著娛樂的心態來對待。
高嶺:這是遲到的現象,是在補課。有些作品應該賣得很貴,但并不代表這些人的所有作品都能賣很貴。
孫原:我覺得那是假的。
張小濤:我第一次聽到曉剛的作品拍到了100萬美元,我覺得中國經濟出一個這樣的藝術家并不算什么,關鍵是作品要好,要有價值就會有這個價格。
徐震:這與藝術無關。其實也沒什么感受,因為都已經與藝術無關。
劉韡:我覺得瘋了。當然中國藝術家高價位并不過分,但同時差的東西也賣得很貴。
Q3
記者:對從2004年至2007年的藝術市場火爆怎么看?
蔡國強:不了解。我應該糾正一點的是,市場火爆是一回事,但世界藝術學術領域對中國這10年并沒有多大的關注。
徐冰:中國當代藝術表面發展得這么迅猛、奇特,這都是由于中國社會發展得迅猛和奇特。
谷文達:中國藝術市場與中國文化環境處于同一平臺,這一階段的火爆是個偶然現象,是國際炒家的炒作,對中國當代藝術來了一次襲擊,但這個市場不是從零一步步建立起來的。
張曉剛:從創作角度來說,藝術市場火爆與否對我沒有影響。如果要有影響,那就慘了。藝術市場才5年,我的創作都30年了,我80%的時間是沒有市場的。
王廣義:我對經濟的事不懂,但經濟力量太強大肯定會影響到藝術,但這種影響是好是壞就很難說。
黃銳:那是泡沫現象,現在已經不存在了,當時暴富們不加選擇地將當代藝術作為炒作對象。
展望:藝術市場火爆不是現買現賣,是對藝術史中過去東西的肯定。
趙半狄:沒有給藝術本身帶來什么,反而使得藝術更流于表面。
王慶松:之前中國當代藝術沒有市場,后來運作的人多了,早前被低估的東西全拿出了,不過這個階段有點過了,有些承受不了。
劉野:有其盲目的一面,新的藏家進入造成了狂熱的現象,但并不是壞事,客觀上使很多人對當代藝術產生興趣。
汪建偉:市場火爆與我沒有關系,對于市場我是非常業余的。事實上,這個市場不是當代藝術的市場,而屬于傳統藝術的,更多實驗性的藝術是沒有市場的。
高嶺:那時把當代藝術當成期貨、股票來炒作,他們并不懂當代藝術。
黃專:從全球藝術趨勢來看,藝術走向藝術資本是必然的。資本是中立的,既能帶來益處,也有奴役性。
孫原:市場與藝術沒有太大關系,藝術家不會受此干擾。
第一次聽說自己的作品拍出了天價,我記得當時所有人都懵掉了,都沒想到中國藝術會拍這么高。我就發了幾個短信給我最信得過的幾個人,我說這個世界瘋了。———張曉剛
Q4
記者:曾經的先鋒藝術家已經開始走入主流,你怎么看待自己和他們的將來?
蔡國強:我覺得國家早晚要對中國現代藝術問題正視。隨著中國的開放和現代藝術的顛覆性變得更中性,中間的空間地帶就出來了。
徐冰:其實本身沒那么重要。先鋒到主流,這是大家把它看得太重,很多力量已經不是過去那樣的關系,究竟哪一部分在推動社會的進展已經與過去不同了。
谷文達:這是必然的,隨著中國政治經濟的發展,政府不介入當代藝術是不可能的,當然怎么介入又是一回事。
張曉剛:對我個人來講不存在這個問題,我是一直這樣過來的。現在是社會有種變化,當代藝術機會越來越多,社會主流還是經濟,當代藝術之所以受到關注是因為與經濟相關聯,而一些當代藝術家與政府合作。與主流合作那是歷史的必然。
王廣義:這個不是問題,每個藝術家對藝術、對社會看法不太一樣。
黃銳:肯定好不了,我一直在研究《易經》,它里面始終強調的是距離和轉換,要保持距離。
展望:從先鋒到主流這是必然的,沒有永遠的先鋒,也沒有永遠的主流。
趙半狄:希望具有抱負的藝術家真正留點東西給自己的內心,考慮藝術與社會的關系。
王慶松:這是正常的。但是作為個體,我不喜歡走入主流,作為藝術家還是應該與主流有一定距離,有思考。
張大力:靠藝術家們自己,藝術是每個人的生活。
劉野:進入主流應該表示祝賀,社會有力量把你放入主流的位置,你躲也躲不開。只是要想想當初為什么要做藝術這個最本源的動力。
汪建偉:每個人不一樣。對于一些人主流是他們的目標。當然我在想,除了主流和非主流之外,是不是還有第三條路。
高嶺:走入主流證明社會的寬容與包容,但成功藝術家應該保持他們的立場和態度。
張小濤:任何一批藝術家都是如此,關鍵要看成功后怎么去反思和調整。
Q5
記者:這10年作品比過去20年更好賣了,對創作心態有什么影響?
蔡國強:不會有影響。我最大的問題是把作品做好。
徐冰:對我個人沒有什么影響。我一直沒有真正、積極地參與市場。但對于中國藝術家群體來說當然是有影響的。這讓很多藝術家產生誤解,誤認為自己是國際上重要藝術家。
谷文達:與我沒有關系,我從來沒有與畫廊有來往,都是我行我素。
張曉剛:這10年藝術是被當成股票一樣的東西被炒來炒去,還不僅僅是買賣的概念。但這對我個人來講是件好事,激發我重新看待藝術問題,更深刻地體會藝術與自身、藝術與社會等問題。
王廣義:對我個人沒什么影響,但對整體藝術家而言還是有影響的。
岳敏君:我不覺得這10年作品好賣了。
黃銳:從來沒有影響。我一直在創作,但很少推向市場。
展望:沒有,比較有市場的都是探索年代產生的,這表明藝術品是需要歷史認可的。
趙半狄:我基本不關心價格,價格的事是排在比較后面的。
王慶松:沒什么影響,我的作品在市場瘋狂時沒怎么多賣,不好的時候也還行,都是老藏家。
張大力:對我的影響不大,我從事創作已經太多年了。
劉野:有些影響,現在我每幅畫可以花更多的時間來完成,以前是為了生存就要畫很多的畫。
孫原:我要說沒有影響你肯定不信,但影響不大。
張小濤:成熟藝術家不會受市場干擾,賣得好是市場需求量決定的,如果藝術家為市場生產而創作那藝術家會很焦慮的。
崔岫聞:沒有任何影響,作為藝術家,市場不是重要的參考因素,而是內心的真誠,否則就沒辦法做好藝術。
Q6
記者:這10年,對于自己所曾舉辦的個展,比較滿意的是哪次?
蔡國強:很難說。類似金門碉堡美術館的展覽,主要是我從小就望著對岸,后來我在全世界都做展覽了,就是對岸很難做。我特意把金門的碉堡改成美術館,有5萬人來參觀,給這個地方的經濟、文化帶來了可能性。藝術是無用的,但有時候藝術不小心也能帶來好處。
徐冰:“煙草計劃”,與資本流動轉換有關,在美國和上海都做過相關項目。還有“木林森”計劃,最近的鳳凰這個作品,開始意識到中國現實資源及營養中有非常多的資源可用,會有很多啟示和靈感。
谷文達:沒有最后的目的,永遠不會滿足。
張曉剛:最滿意的不好說,每一次我都很認真,不過最近兩年的印象比較深,一個是在昆士蘭,紐約“修正”,還有就是在佩斯北京做的個展。
王廣義:2008年在深圳何香凝美術館當代藝術中心做的“視覺政治學”,我覺得這是我這10年最重要的個展。
岳敏君:不好說,滿意不滿意還不都要繼續做下去。
黃銳:這次我在《改造歷史》上展出的作品就挺有意思的,作品中有我自己的編程,看出中國的大歷史。
展望:我在國外展覽多些,但比較滿意的是中國美術館的《園林烏托邦》。
趙半狄:2005年在瑞士做的“趙半狄的奧運會”,2007年的“熊貓時裝秀”,2008年“抵制功夫熊貓”。
張大力:不好說滿意與否。這10年我的個展也發生了很大變化,以前是地下,后來在畫廊和一些美術館也可以展出了。
劉野:我每個個展都做得比較認真,但都不滿意,應該做得更好。
孫原:我們做的個展比較少。
Q7
記者:曾經欣賞的藝術家是誰,在你看來,這10年他們有什么變化嗎?
蔡國強:美國的瑙曼,他很會做裝置、霓虹燈,這10年他變化不大。不一定每個人要一直變化,有的人見到水了,一直挖深就行,即使重復創作也沒關系。
徐冰:很多藝術家都有變化,關鍵是這個時代變化得太快,有的藝術家對藝術越來越有自己的經驗。
谷文達:我不太關注藝術界本身。
張曉剛:我欣賞的都是已經故去的藝術家,他們的藝術成就早就得到認可了。但另一方面我確實感覺到我身邊的藝術家有很多變化,作品風格、心態以及生活方式都發生了變化。
王廣義:有變化,有些變化挺大的。有的在學術方面做得好,有的藝術家的變化與市場有關。
黃銳:徐冰、蔡國強,曾經都是創造力豐富。我從一些報道中看到,他們說他們是帶著改變中國藝術環境來和體制合作,但中國的現實是體制改造了藝術家,而不是藝術家改造了體制。
趙半狄:朱發東,1994年他做過行為藝術“此人出售,價格面議。”但這10年他的聲音比較弱了,也不走街串巷了,開始制作精良的作品。
劉野:都是已故的,蒙德里安。藝術家往往要用一生來證明自己。
高嶺:王廣義、張曉剛、方力鈞、谷文達。但誰都不能苛求藝術家一直處于巔峰狀態。



皖公網安備 3401040270060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