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拍賣中國》吳樹新著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2月作者以圓明園文物拍賣事件和中國文物走私現象為切入口,對國內文物“三盜”、古董走私、官員收藏、拍賣黑幕等做了更加深入的明查暗訪。受訪對象涉及大量國內外拍行的高層人士、國際文物走私大佬、國內富豪收藏家、官員收藏者和新興高學歷盜墓者等。真人實事,駭人聽聞。
“我請了兩個朋友幫忙做局”
其實圈內人都知道,拍賣行勾結賣家為某一類拍品虛開天價“做標”,引誘更多的買家上桿子跟風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當年蘇富比和佳士得就因為經營此道在美國深陷“官司門”。可是,盡管這樣做具有一定的法律風險,但由于拍賣行與賣家的相關利益過于緊密,故他們精心策劃和運作的各種“局”,一般情況下很難被外界知曉與揭露。記者曾接觸過三位拍場老手,他們的自身經歷或所見所聞讓我震驚。
第一位是十幾年前從中國大陸移居香港的“拍場老千”金先生,他回北京探親時在一個朋友家碰上我。剛開始接觸時我發現他話語不多,非常謹慎,要想從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東西相當困難。有一次我的朋友請金先生吃飯,刻意安排了金先生年輕時候的一位相好作陪,也許是舊情難忘,也有可能是他想在昔日女友面前表現自己的非凡經歷,金先生多喝了幾杯酒,終于一反常態地打開了話匣子——
“剛開始去香港我還是喜歡賭,只要手里有幾個錢就去澳門碰運氣,沒兩年就把舅舅留給我的遺產輸光了,接著我又開始變賣舅舅生前收藏的古董。你們知道的,我在北京的時候也搞過收藏,對那個行當還懂得一些。有一回,我送了一只乾隆款的玉筆筒去一家外國拍賣公司托賣,有人告訴我,要想讓拍品賣出好價,還是要有那些對中國古董似懂非懂的洋人出價,他們更舍得掏大錢。而要讓洋人出手,又得要有中國人先起哄,因為那些洋人對中國古董的價值有一個簡單的判斷方法,那就是有沒有中國人加入競買,參入競買的中國人越多,價格出得越高,他們就越發覺得這件東西一定有收藏價值或市場價值,便會冷不丁地從半路殺出。那些洋人一旦喊價,就不會輕易放棄,就像我們釣魚時看到的那種情景,有些魚兒一旦上鉤,不被人釣上來決不會吐鉤。”
“于是,我請了兩個朋友幫忙做局,交付押金,領了兩個號,去現場參加競買。上拍那天,我那只乾隆玉筆筒剛開始沒人真正舉牌出價,只有我的兩個朋友按照商量好的價位相互競價,當叫到1500萬港幣的時候,大魚終于出現了,一個英國人舉牌,開口價就在前一位叫價的基礎上直接加30萬。這以后,兩個朋友輪流看我的眼神出牌,一直將價格抬高到500萬港幣,然后撒手,將最后一棒留給了那位傻大個子英國人。”
“他威脅我要報警的事情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金先生繼續說:“一周后,我去拍賣行辦理領款的相關手續,被他們一位高級主管請進了辦公室。那位主管是個臺灣人,見面就對我說:‘金先生,你好厲害呀!’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哪條道上的話,以笑代答。主管又說:‘你還是頭一次干這種活兒吧?’我以為他說的‘這活兒’是懷疑拍品的來路不正,便信誓旦旦地告訴他,那只玉筆筒是舅舅留給我的財產,送交拍賣行時已經出示過具備法律效果的遺產清單。那個臺灣人聽完我的話,壞壞地一笑,繼續跟我玩起貓捉老鼠的把戲:‘用你們大陸人的話來說,金先生你真逗!明明知道我講的是什么,還要跟我兜圈子。其實大家都是明白人,有話明處講,何必收收掩掩,顯得多么不友好哇?我還跟你說了,就你在拍賣現場做的事情,是要負擔法律責任的!’”
“這一句話出來,嚇了我一身冷汗。對方不但識破了我在拍場上做的局,而且顯然還調查過我的來歷。我當然沒傻到給人這么一咋唬,就馬上承認自己所干的事情。我繼續裝傻說:‘先生,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事情?我送東西到你們拍賣行委托你們拍賣有錯嗎?怎么賣是你們的事情,有問題也是你們的過錯,關我何事呵?”
“那位主管突然板起臉說:‘既然金先生不愿意承認自己所干過的事情,那我們就只有去警方報案了!好像金先生在大陸那邊的時候,名聲也不是太好?”
“盡管我已經完全相信自己做局的事完全敗露,但是我也明白,僅僅單憑他一面之詞,沒有我那兩位朋友的作證,就是警方也奈何我不得,因為他們倆參加競價事先都按規定交過押金,合理合法。我借口上洗手間,去那里迅速給那兩位同樣也是來自大陸的朋友通了電話,他們倆都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哥們決不會出賣朋友!那人肯定是訛詐……’”
“打完電話后,我心里更加有數,回頭就跟那位臺灣主管說:‘如果你剛才是跟我開玩笑就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要是你當真,我會跟你對簿公堂,香港是法制社會!誣告是要遭到法律反坐的!’”
“那個臺灣人不緊不慢地對我說:‘錢呢,你也不忙領,等警方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再講……’”
“又等了一周,沒等到拍賣行的電話,也沒等到警方的調查詢問,我簡直是度日如年。第10天上午,我硬起頭皮再度走進拍賣行。真是見鬼!那位臺灣主管見到我又是拍肩膀,又是打煙上咖啡,就像見到一位好久不見的老朋友,此前他威脅我要報警的事情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最后怎么著?你們猜猜看……這一回呀,我不但將那筆拍賣玉筆筒的錢上稅后一分不少地進了賬,還就此成為了那家拍賣行的合作者!怎么合作?當老千,我給他們當老千!此前他們是試探我抗威脅的能耐,看我在東窗事發時能不能夠冷靜應對。后來那個臺灣主管還告訴我,他是在現場從我和兩位朋友使眼色交流叫價的小動作上看出破綻的,他建議我往后在現場表情要更加自然一點。”
“我接的第一筆單子是替人洗錢,隨便從荷李活道買一只普通清代民窯瓷瓶,請人在底部仿寫官窯名款,然后以洗錢人的名義委托拍賣行運作。緊接著,拍賣行按程序發動宣傳機器,在各種媒體上將編造出來的清官窯神話大張旗鼓,就那一次我才知道許多‘國寶’是怎樣出爐的,知道了自己也有古代術士們那種‘點石成金’的能耐!到拍賣現場,我又帶著那倆哥們以買主的身份舉牌競買,一口氣將那只瓷瓶的成交價打上1000多萬港幣……自然,最終掏錢和收錢的都是那個洗錢的主子,左手出、右手進,除了要交一筆稅金和傭金,其它1000多萬來路不明的錢便經過漂白,成為拍賣會上的合法收入……這以后,我繼續留在香港為那家拍賣行效力,每接一單生意,我按1%提取傭金……”
國外拍賣公司表面禮貌周全,實質笑里藏刀
我的第二位受訪者是中國內地一位富豪收藏家的藝術主管齊小姐,她曾先后幾十次代表老板去境外參加國際藝術品大拍,據齊小姐自己講,由她經手買回來的中國古董總數有幾十件,成交額達數億元人民幣。講到境外拍賣公司的商業手段,齊小姐感受頗多。
“一般人都說,在國內拍賣公司買東西很難讓人放心,主要是假貨、贗品太多,拍賣公司的毛病也多。其實國外拍賣公司也未見得那么十全十美、潔白無瑕,只不過是各有各的貓膩而已。我去境外參加藝術品拍賣會不下100場,剛開始也和大多數初次出海‘潑血’的同胞一樣,老是上當受騙——你不知道‘潑血’是什么意思吧?這是我們這邊圈內人的話,專指去海外參加拍賣會、燒大錢競買文物的行為。”
“別看那些外國拍賣公司表面上文質彬彬、禮貌周全,又是發邀請函、又是請你參加酒會,那只不過是他們前期墊付的錢而已,最后還得讓我們加倍償還。就這樣也有區別對待,你只要跟那些歐洲人站在一起,哪怕人家不買他的東西,拍賣行工作人員也明顯用正眼看高鼻子、斜著眼看我們。這還不講,有些拍賣行賺了你的錢,還要給你設局。”
“我親自經歷過這樣一件事,去境外競買一幅中國畫。因為我是第一次參加境外拍賣會,老板怕我經驗不足,便讓那家拍賣行給我推薦了一位很有名的亞洲藝術品鑒定專家當顧問,我們按照一定比例給對方支付勞務費。后來你猜怎么著?那個所謂的專家是一個走黑道兒的藝術品經紀人,大嘴吃三方,除開拍賣行給他開工資之外,我們買賣雙方他都‘通吃’。在我們這邊盡量夸張拍品的藝術價值和商品價值,煽動我們不惜血本、志在必得。在賣方那邊則拍著胸膛保證一定要讓你這幅畫拍出多少多少天價,然后也按成交價比例再提成一筆錢。這里面只有兩個明白人,一個是拍賣行主管、另一個就是那位黑經紀人,我們買賣雙方都蒙在鼓里。”
“一直到兩年后,黑經紀人得罪了那幅畫的賣家,那個賣家來找我們揭露事實,我們這才如夢初醒,知道上當受騙了,那幅畫根本不值那么多的錢。這次經濟危機剛開始,我們就以不到上次拍賣成交價1/3的錢,將那幅畫轉讓給了別人,凈虧100萬。說來說去我們中國的收藏家太實誠,容易受騙上當,以為人家拍賣的東西價格越高,就越有收藏價值!”
中國的收藏家太實誠 最易受騙上當
中國的收藏家太實誠 最易受騙上當
中國的收藏家太實誠 最易受騙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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