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林)
觀閻小敏的畫,會讓人窒息!
她的畫是在講述生命張力。她畫里面那種面對沉重生命時的奔放之意,令人控制不住呼吸的節奏。
生命中充滿了不是每個人都能熬過的苦難;即便能熬過,又不見得能坦然而視;坦然而視的,又能有幾人會對苦難“感恩”呢?閻小敏伏在案頭,用她的畫筆告訴世人“我們能熬過苦難,我們贊美苦難;我們贊美苦難,我們在苦難前面歡歌。”你可曾見過身陷泥淖的豪士歡唱著生命的頌歌?你可曾見過諸天仙佛鳴響黃鐘大呂在慶祝著生命的莊嚴?你可曾見過九死一生的眾生盡情享受著生命的愉悅?如若沒有,來觀閻小敏的畫吧。
敦煌飛天的舞帶撫過閻小敏的臉龐,她默默燎開,神色凝重的問“千年的寂寥,你何時怒放?”手指滑過處,一切有了生命;花朵怒放,塵殼褪落。歷史一聲哀嘆,緩緩躲在墻后,鴻蒙復開,震人發聵。
她在《藝海拾遺》一文中這樣闡述自己的創作理念:“……給觀者崇尚的精神。一種藝術風格的震懾是由內而發,是靈魂的凈化到升華……畫靈魂深處的感觸,迸發出獨特的個性語言,創造出朝圣的境界,回報滄桑……”誠然如是!
煩雜塵世,生死兩擾。觀朝菌對峙于楚之冥靈;聽蟪蛄辨理于上古大椿。悲生則生悲,喜生則生喜;欺生則欺己,敬生則敬己。何如效佛祖拈花一笑?閻小敏潛心體悟,坦坦然欣欣然得鴻蒙物理之仿佛。郭因有文評述她“一次車禍,死而復生,使她對人生有了異樣的感悟。”我覺得如果沒有在敦煌和克孜爾的靜心沉思,單憑這死而復生的經歷是很難讓她有現在這般至深的感悟。
閻小敏自幼受母親影響,喜愛藝術。在敦煌和克孜爾洞窟研究修復文物的經歷對閻小敏藝術感悟的養成有著很大幫助。敦煌藝術跨度從漢晉一直到宋元,克孜爾壁畫是西夏和北魏的遺跡。它們都散發著神秘、動人又發人深思的藝術魅力。其中敦煌文化對她影響應該是最大。
在一種磨難的環境中,敦煌產生了很多文化碎片。這些文化碎片聚集起來,形成一種獨特的文化生態。敦煌有千魂萬魄,廣博如多面觀音。有輕靈虛通、婦孺皆得其理之面;有思之不得、羲皇上人或得其意之面……。正是因為它包含的文化碎片如此之多,所以千年時光,白駒過隙,蕓蕓皆來各取所需而難窺其全。取一碎片,就可以牽引出社會形態、人文背景、政治變遷、宗教沖突等諸多內容。可想其千魂萬魄的是何等之博大、何等之綿邈!如是氣息中包含著一種悲吟的靜謐和一種殉道的堅定。我游敦煌時曾碰到一個看門長者,閑聊中老人說:敦煌的作品不同于永樂宮的繁華。歷代到此苦修的僧人、朝圣者在修煉時都會遇到難以忍受的苦難,于是他們將對上天的呼求和對佛理無邊的悲吟描繪了出來。雖然過程很痛苦,但他們都堅信自己終有所得。所以說敦煌是以塵世悟佛,有著人們在悟佛時的糾結和掙扎,包含著強烈的人性色彩。人是很難掙脫生死的,對生命的迷戀、敬畏和不解可以說是敦煌千魂萬魄里重要的一魄。九色鹿為何救人于危難?摩訶薩青又為何舍身飼虎?這些對生命的體悟充滿了無窮的魅力。
閻小敏攫得了敦煌中的這一魄,端詳一番,復又放下。也許她覺得生命不應該這么充滿困擾,也許她覺得生命應該充滿活力,率性噴放;應該燦爛無定性而不受禁錮。人的生命如此,佛的生命也是如此。佛的端莊是不是我們人為塑造的一層虛像呢?或許佛也沒有超脫生命的束縛。人眷戀自己的生是小自私,佛眷戀眾生的生是大自私。佛眷戀眾生之生,所以他對生更為看重。是否佛眼中的生命力應該更旺盛、更奔放?
帶著這種沒有答案的困惑,帶著質疑和崇拜,她開始畫著自己的佛。于是她筆下的佛就有了強烈的沖突,有了沖突沉淀后的融和之美。兩大藝術寶庫中壯麗多姿的線條和色彩令她俯首,飽含哲理思辨的玄妙讓她思考,于是她畫面中有了一種沉重的氣息。可是她自己對生命的見解又是肆意豪放的。這種見解讓她蠢蠢欲動,欲沖破千年的沉重。兩者沖突博弈,交融出一種神奇的效果。
一個人如果形成了自己特有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那么這些觀念就會充盈在他所有的作品中。閻小敏也畫牡丹,她的牡丹渾厚大樸又恣肆奇絕,靜水流深又波瀾迭起!自古繪牡丹者,多取富貴之意,稍有不慎就淪陷在大紅大紫,富貴花海的俗套之中。閻小敏跳出了這個俗套。她的牡丹花朵碩大,水墨交融。枝干如萬年古藤,縱橫交織。對她來說,牡丹只是一個載體,她在用牡丹講述敦煌。不,她是借牡丹在闡釋生命。她筆下的生命托日吐霞、吞河漱月;她畫出了鳳凰涅磐般的翰羽煥綺、振羽凌云,她畫出了生命的吶喊和燦爛。
觀畫良久,深嘆一氣。作一短文,姑且為結:
佛自有理,吾戀紅塵。紅塵熙攘,心力交瘁。生之何益?死之何悲?反問靈佛,靈佛不語。蓮臺遺香,候予自悟。悟之淺得,復染紅塵。既生則生,既卒則卒。生求勃郁,卒求靜穆。靈佛拈花,謂吾未覺。欣然受之,覺本無窮。造化在我,日得足矣。
09年5月于北京豐臺洋橋大廈名流雜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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