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董夢陽
W:we-talk
采訪時間:2009年12月16日 15:00
采訪地點:雕刻時光咖啡店
午后的咖啡店,滿是咖啡味的濃郁,幾縷陽光透過深色的窗簾投射在棕色的桌子上,窗外是北京最冷的一個冬日。正是這樣的情況下董夢陽如約而至,與經典北京閃光燈下西裝筆挺的職業人印象完全不同的是他粉紅色的褲子和手里的中南海香煙。
簡單的寒暄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我們開始了和董夢陽的對話。
W:很感謝董總監能抽出時間接受我們的采訪。
D :沒事,我們隨便聊聊。
W:您近幾年做的藝術北京很成功,沒想過在其他的地區呢?比如藝術上海?
D:上海還不錯,但我覺得上海和北京有些差異性。各地都有很多的差異性,文化的,性格的,但是我覺得什么樣的性格來負責什么樣的知識和文化那才叫性格,否則就成了野蠻,像我們東北就有點偏后者,它就缺少文化的味道,你說同樣的一個性格,你性格真好,要負責文化上的性格這就叫做個性,否則就成了野蠻、流氓等等,所以恰恰就是我們說的這個。
我覺得我們會把這些一代一代傳下去,就像社會走在一條正道上,我認為我們和西方很多方面的差異差的不是硬件,硬件都是一樣的,但是軟件差距太大了,尤其是在教育和文化上,但是這事你又不能拔苗助長,對于我們來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有些東西你是不可能短期超越人家的,硬件是可以的,軟件相對難點。
這么多年,我總愛在世界各地跑,后來發現喜歡他什么,就是文明,人和人之間的友善,很多很多東西,是因為有文明。
W:您在強調地區差異性,有人說藝術北京更傾向于本土化,那您考慮過將藝術北京做的國際化點,引入更多的國際畫廊嗎?
D:當然,但我要和你們談一個問題,就是中國和國外的差異性,差異在哪?在軟件上。
哪些東西適用于中國,是我們應該考慮的,而不是直接去復制,否則它也不會成功,因為它不是中國的。國際化的概念一定別誤會它,八國聯軍來了就是國際化?我們是在做服務,比如你們雜志要做廣告,越多的人看到才會有廣告商來找你,你們才能盈利,這就是雜志的模式,重要的是要有人看,如果去登一些大家看不懂的東西,就沒有人去看。所以我們必須要想好,我們是做服務的,你們要對你們的讀者服務,我要對我的受眾服務,說到底就是要為人民服務,要是忘了這點,那么就會走偏,就成了一個秀,所以這件事情不是我們現在要考慮的問題。
藝術北京打出了一個完整亞洲的概念,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希望能夠整合中國 ,以中國為首去整合亞洲,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是若干年,5年,10年都走不完的路。如果能真正整合成這樣一個想到亞洲的藝術就想到藝術北京就好了,而不是說歐洲藝術在北京,這件事不太靠譜,歐洲藝術在巴塞爾,世界有那么多藝術中心,紐約、倫敦等等,那么北京是否能夠成為另一個藝術中心呢?這個藝術中心我想它應該更多的集合亞洲藝術,而不是世界各地的。
所以大家總說國際化,你要超越了,才能國際化,這跟服務,跟很多東西都是相關的,內容很重要,這是我們要做的事情,這件事情對誰來說都不要進入誤區。
我以前做CIGE的時候,邀請了高谷軒畫廊,一個國際上很有名的畫廊,把它請來以后,你就覺得那個尷尬啊,并不是說鶴立雞群,而是沒有人認識它,根本就沒人理它,更沒人去問津它的作品,這種尷尬完全就是策略上的錯誤,就好比在農村蓋了一個愛馬仕的專賣店一樣,沒有意義,你的受眾不是他們。只有農村變成城市,城市變成都市,這個FASHION SHOW才有意義,否則就是毫無意義。
就像我們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天時是時機的問題,什么時候進入這個市場,什么時候做什么樣的東西,早了會夭折,晚了可能會錯過機會。與時俱進是最重要的,不是大家見到好的就拿來,這件事情不是我們今天要考慮的,這是件很辨證的事情,就是說我們不能呈現這個機會,也別橫向的比較,有些地方的差距不只是五年,就像我們說沈陽,它只有各方面都成熟了,教育、經濟等等都提高了,它的文化性才能提高,而不是說它升值了,咱就把一個國際展覽會放到那邊,這根本沒有意義。
W:那您認為什么是國際化呢?
D: 國際化的概念是在操作上的規范化,國際化,在內容上你要站在什么樣的內容上,比如在這個區有很多外國食品,但到了南城你趁早別,要因地制宜,實事求是,客觀的去做事情,那才叫舒服,我們不是做給誰看的。就像我一樣,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就像個采購員,超市采購,人家來買東西,超市里一定是琳瑯滿目的擺放著他們需要的東西,只是你要想怎樣把它規范的放好,這是蔬菜,那是水果,分開柜臺等等,而不是看著紐約超市好,我們就把它搬過來,不適合。
現在不應該進入一個誤區,要做好市場調研,就像雜志一樣,要調查誰要看雜志,他們的需求是什么,哪怕是土的,哪怕是最基礎的,但是是他們需要的,就要去做。
雖然我們的財富可能和人家一樣了,但是軟件的建設還是不夠的,教育還不到一點點,可能還停留在暴發戶階段。如果你不做到這點,那么就太過于形式化了,沒有受眾。比如說《三聯生活周刊》為什么它有很多廣告,因為他有很好的內容,大家愿意看,做的也很認真,它就有廣告,因為它有受眾,廣告商看到什么?廣告商看到誰來讀你的內容,有多少人在讀,這個數據你有了,不是說你拉他了,他自己就會來了,這是一個很自然的規律。
W:那您做博覽會前必定做了很深入的調查吧?
D:當然,我們這些年就是在實踐中去摸索這些事情,因為我在做當代藝術的時候,假設進來1萬人,那有9千人大概對當代藝術不感冒,但只要他們有意愿去接觸藝術了,他們覺得這件事情是他們看不懂或者是他們不理解的東西,這些人喜歡要什么樣的,像經典藝術,現代藝術方面的,我們就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服務,這樣來的人能夠都有收獲,那我覺得這塊東西就值了。
另一方面,我覺得我們的市場道路和教育道路少一段路程,少了些積累和發展。歐洲現在有點社會主義了,人一生下來就可以養老,我們各方面積累都沒到那個程度,所以我們必須要走市場經濟這條道路。藝術也是一樣的,很多東西可能都逃開了規律,西方藝術有古典的、現代的、當代的,它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們其實跳過了現代直接進入當代了,所以當代藝術的發展必然會出現一些問題,它的認知也會出現問題,大家自然而然的會不理解當代藝術,我們還會質疑什么是當代藝術,當代其實對于未來來說就是經典,那么什么是好的當代藝術,當然要有一個標準和方向。
我認為不管你是做雜志,做藝術,做很多事情,都要有想法,我也不認為有想法不好,或者有想法是那么的有價值,重要的是能不能做好,說做雜志,大家都在做雜志,都做的好嗎?做博覽會也行,做藝術也行,做任何有想法就好。說做藝術不靠譜,這事我不同意,它一定是要有技術含量支持它的,電影也是,要有好劇本,好導演,好演員,才能成為一部好電影,光有好劇本,后兩者不行 ,那就等于把個好劇本給毀了,任何事情都是這樣,所以我覺得我們今天不能盲目的去做事情,一定是客觀的,想好自己是做服務的,比如你是媒體服務者,你要想好你的受眾需要什么,這個是最重要的,而不是說國際化什么什么,這就成了一個口號了。
畢竟我們是私營企業,一定是要先生存,我們只有服務好了才能生存,我們沒有國家來支持,像國營單位那樣賠就賠了無所謂,我們一定要找到生存的方式,要遵循市場規律,他們需要什么,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這個民族需要什么,我們就去挖掘這塊服務。
W:藝術產業挺大的,內容已經涵蓋到展覽、博覽會、媒體,衍生品等等,您為什么當初選擇做博覽會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觸動了您?
D:也不是觸動,是機緣巧合吧,很偶然的一些因素。當你突然間覺得有些事情它是有意義有價值的,你的工作對社會有意義,于人于己于社會于民族都有意義的話,那也是挺愉快的,能夠為這個社會做貢獻,自己又能得到一些候補,各方面都能得到一些,你能做好一件事情就不錯了,我覺得在不斷的工作中得到更強的韌勁,并且它的作用的確是對周邊產生了一些影響,那么就應該繼續把它做的更好,當然當你看到國外的博覽會做的那么好,我們就會想我們的夢想也不是夢。
中國人有一個優勢,因為我們落后,百年的落后,落后也可以是個優勢,因為我們可以有很多學習的榜樣,你跑在后面,前面有那么多人可以追呀。
很多事情都是兩方面的,就像現在全世界的人都要來中國做生意,因為中國是個增長性的市場,大家都相信有奇跡出現,對我們來說也是,比如媒體,說誰是大牌雜志,我都覺得下定論太早,若干年后,5年,10年以后,誰能堅強的成長走下去,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現在說誰,誰都有可能成為媒體大亨,媒體大王,都可以從今天開始,因為中國就像一張白紙。
W:那在您上學時有哪些雜志對您影響比較大?您是偏愛大眾類還是藝術類的?
D:那會兒沒什么雜志,也沒什么大眾雜志,臺灣的《雄獅美術》,《藝術家》,那會我愛看,那會雜志太少了,雜志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W:現在愛看什么雜志嗎?
D:不太愛看。
W:太忙了?
D:不是,你想所有雜志都寄到我辦公室,真不知道看什么雜志,所以我們必須要找到一本定位很準的,我的時間就只需要看一本,兩本。
我們登廣告,為什么哪都給登一下,因為我真的找不到誰看他們的雜志,所以我就廣泛撒網,我真希望就登兩、三本,大家都看的,這個圈子里很認知的,哪怕花再多的錢我也愿意登,因為他有受眾,這是大家一起來努力的事情。
你們在做雜志的過程中一定要找到明確的定位和受眾,把它努力做好,一傳十十傳百把它做下來,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告訴廣告商,我們有哪些受眾,他們都是什么樣的身份,就可以找到商業的品牌愿意登廣告了,才能達到盈利,盈利了才能真正做好你的雜志。
要找到一種方式。
W:《藝術北京指南》和藝術北京博覽會結合的還是很不錯的。
D:我們圍繞著一個服務,服務畫廊,一年四五天的展覽不是我們的全部,對于畫廊是遠遠不夠的。
W:那可以理解成您是通過這本雜志來維系和畫廊的關系嗎?
D:對,包括我們在銀泰的沙龍,我們畫廊合作做展覽,不是我們自己做展覽,是畫廊做展覽,那里有高端的客戶,我們給他們做講座做展覽,我們來培養VIP,培養客戶,讓他們生存發展,我們要把我們的服務滲透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而不是五天。我們要利用我們的資源盡可能的給他們提供服務。
W:其實一個好的媒體按照您的說法,服務性要非常強
D:對,我們不是搞藝術的,我們就是一個服務商,你想好了你們就是一個做媒體服務的行業,找到受眾參與進來,把這件事情努力做好,做的越深越好,就對了。
W:此次經典北京是比較奢華的,乃至票價也是,朱青生老師在研討會上說他的學生想來,但是都望而卻步了,展會似乎也僅僅是面向畫廊,是因為什么原因呢?
D:藝術北京今天的定位不是面向大眾,這件事情也很遺憾,因為我們希望藝術進入老百姓的生活作為終極的理想。剛才我們也說了,我們喜歡人家喜歡什么?喜歡文明。文明是什么?藝術就是文明,人都是需要藝術的,我自己都經常會把報紙上的畫面裁下來鑲一框,我就覺得好看,人類就是有這種需求,這樣會少很多煩惱。民族真正的富足,富強,和平了,人人都需要藝術了,這件事情有多好。
我出一個品牌,出一個制度,卻做不到,比如我賣一個畫,它很貴,我不能拿老百姓開玩笑,像上海一樣,你看某些博覽會有些老頭老太,這真的不是畫廊需要的受眾,畫廊需要的是什么?他們需要的是有效的客戶,哪怕今天不買畫,他有價值我可以去培養他,去引導他,我想很多公共教育的事情,是需要大家一起努力,而不僅僅是靠一個博覽會。
所以我們在一些地方做調整,比如門票,門票不是我的收入而是我的門檻,若真的是5塊錢一張,很多問題就出現了,畫廊資料都給拿完了,一會什么東西又有問題了,一會又摸畫,都是些煩惱,我們曾經做過,想在博覽會最后一天作為一個開放日,結果連人家賣的資料都給人拿走了,我們又控制不了,所以,有些東西要一點點來。我也有很多無奈,但是我想以后我會做一些和老百姓貼的更近的展覽,幾十塊錢的也是藝術品,幾百塊錢的也有好東西,就是給老百姓提供的。
W:呵呵,生活所迫。
D:當然要藝術的人,都是在物質滿足以后的精神體現,這個前提很重要,當然你也會看到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差別,當它蒸蒸日上的時候,它一定會需要這一塊,所以我們把它的未來先想好,我們方向沒有錯,會有人人都需要藝術,家家都需要藝術的時候的。
藝術是一個很大的市場。
W:您的想法還是很有前瞻性的。
D:我覺得一定要明確自己的身份,市場其實就是一個超市,要明白到底大家要購買什么,而我們就是采購員。
W:您有意向做跨界媒體嗎?我看到最近《藝術北京指南》的電子刊也出來了。
D:我也想過做,但是增加如此多的內容,服務于大家,需要精力和時間,但只要圍繞著一個服務,那么必然是可以生存的。
W:像您說的,有想法就是好事。
D:對。我這次去方力鈞的個展,看到他小學三年級的作品,你就看著一個藝術家的成長原來是這么來的。而不是說只看到今天的作品的價值,每個人的成功不是那么偶然的,你一定是能找到他的有源之水,我們應該讓藝術家真正的沉淀下來,真正的去創造屬于他們的藝術。而不是只有簡單的形式,一定要有好的想法,好的技術,這才叫藝術?,F在的盈利需求和市場都有些誤導了年輕藝術家。
W:感覺您的使命感很強呀。
D:我是有一些使命感和責任感,等我們老去的時候,你回首會發現這個時代的來臨不是偶然的。我們進入這個時代,只緣身在此山中,人自身的能量和潛力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要去挖掘。我們需要踏著這個時代的脈搏來抓住機會。
我們一定是把一件事情做好,無論是否夢想,當想到亞洲的藝術在哪?想到的是藝術北京的時候,這就是一個很榮耀的事情,在巴塞爾博覽會,我們看到大概有十家亞洲畫廊,三百多家歐美畫廊,十家不能代表亞洲藝術,他們不理我們,我們就自己理自己,我們自己能夠把這塊東西整合好,成為另一個世界的藝術中心,在亞洲,在北京。這要靠大家的一起努力,一流的博覽會,一流的拍賣,一流的媒體,等等,許多的一流聚集在一起時,我們就成了亞洲第一,這需要一步一步來。
W:今年的經典北京得到了國內外眾多媒體的支持,那么您對合作媒體的選擇上是否有一定的要求?
D:有,但是我們也是希望廣交朋友,即使是小媒體,如果它有一定的價值,我們也不會排斥。不過,當你本身越來越強大的時候,自然會希望和更強大的媒體合作,其實現在也說不上誰強大,希望在逐漸的合作中進行選擇。
實質上,媒體間的競爭不是誰打敗誰,而是誰活不下去,誰堅持下來了就活了。
所以,在這個時候,很難說誰選擇誰,只有大家一起去努力,把這個市場做好,才對。
W:像您說的,定位,市場,受眾,服務。
D:對。
在侃侃而談之后,董夢陽在玩笑間對我們年輕的團隊和年輕的雜志提出了很多寶貴的建議,同時也對我們跨界媒體的理想進行了鼓勵。
我們離開時,已是夕陽之時,悄然回首了下斜影下的咖啡店,董夢陽依舊坐在那張咖啡色的方桌前,他是在等待下一個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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