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潑斯坦討論了他迄今為止五種拍攝主題的起源。這五種主題是:“共同的實踐/娛樂”(1973—89);“越南”(1992—95);“都市”(1995—98);“家庭交易”(2000—03);以及最近正在進行的“美國權(quán)力”。其中的許多畫面在以往都沒有展示過。

攝影家回憶說:“我已經(jīng)記不得使用我的第一臺照相機拍攝時的情景了,那是一臺我八歲時得到的禮物。但是我還清楚地記得12歲時外出使用雅西卡旁軸取景相機給朋友們拍照的情景,面對的是美國西部的景觀。我的拍攝直到是在國家公園的禮品店買到的預先包裝好的幻燈片。”也許從這一刻起,愛潑斯坦的鏡頭中就充滿了異國情調(diào),正如他自己所說:“我在世界各地的體驗以及深入理解各國不同的文化,讓我對自己的國家有了更為全面的理解。我在今天所拍攝的照片,實際上也是從我20歲開始的一種生活體驗的回應(yīng)。”

典型的紐約城的警察在大街上聚成一堆。然而其中的一個涂著口紅
然而評論家艾略特·溫伯格則是這樣評述愛潑斯坦的“異國情調(diào)”——1904年10月,在一艘離開爪哇海岸的船上,一個年輕的法國醫(yī)生維克多·塞加侖為自己寫下了一段筆記:“寫一本異國情調(diào)的書。”14年以后,他依舊在為這本書寫筆記,而在1908年他曾經(jīng)預言這本書會在1918年出版,售價3.50法郎。
對于這樣一本書所需要討論的,包括性、時間、空間、個人主義、自然、人種、油畫、印度教、倫理道德、旅游、外星人、法國文學以及未來,而一些東西則是需要避免的:“不可能和這樣的一些東西相關(guān),比如熱帶和椰子樹,殖民地或黑人文化,也不包括駱駝,船運,巨大的海浪,香味,香料,或者引人入勝的孤島……也不和任何荒謬的事情相關(guān),異國情調(diào)一般只是和內(nèi)心相關(guān)。”真正的異國情調(diào),他用斜體字標出:“差異的證明”。這是一種“不同的場景”:所有的一切是“外國的、陌生的、不可預料的、令人驚訝的、神秘的、色情的、神奇的、英雄史詩的、甚至是神性的,一切都是‘另一個’。”
異國情調(diào)“不是對某些東西的適應(yīng);這不是對我們自身外部的事情的完美理解,盡管一個人可以完全擁抱一切”。“但是這是一種永遠無法理解的敏銳和瞬間的感受。”異國情調(diào)不是“旅游者的觀光視覺,也不是平庸的旁觀者,而是一種強有力的好奇心的反應(yīng),是被強大的個性特征所震驚的感覺,是對一種遠離我們自身并且保持一定距離主題的個性化的感知和品味”。出于對尼采的迷戀,他寫道,只有一個藝術(shù)家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去理解和品味異國情調(diào)的“差異性美學”。然后他杜撰了一個新詞“the Exote”來形容這一種新類型的藝術(shù)家。

從背后拍攝的一個印度的駕駛員,安靜地坐著吸煙。然而他的身上和車內(nèi)都覆蓋著塵土
異國情調(diào)實際上是無知的一種類型。很顯然,了解和熟悉就不是異國情調(diào)。異國情調(diào)可以帶來莫名的震撼。攝影實際上相對繪畫和詩歌來說,具有更為真實的文本記錄意味,后者從某種意義上模糊了異國情調(diào)和夢想的邊界。
從攝影史觀察,攝影師一開始是制造熟悉的異國情調(diào):福克斯·塔爾博特在他的照片中所展示的樹葉和瓷器就讓人們看到了一種陌生的新的主題。然后很快就進入了陌生的異國情調(diào),攝影家?guī)е林氐臄z影器材很快進入了世界的各個角落。這是一次技術(shù)和審美的偶然的關(guān)聯(lián)。長時間的曝光需要被攝對象孤立隔絕,而隔絕的對象形成的純凈感,也就意味著攝影可以帶來異國情調(diào)的趣味。就像色情的主題,它們是表面的,和實際生活的分離。
小型單反照相機的發(fā)明,理所當然可以凍結(jié)人類的動感,呈現(xiàn)真實生活的瞬間。僅僅從其背景上看,更多信息的帶來實際上是反異國情調(diào)的,不管是服飾還是環(huán)境,和我們的差異越來越小了。比如卡蒂爾—布列松所發(fā)現(xiàn)的世界是一種共同的人性:在烏拉圭,一個母親懲罰她的女兒;旅途中一個商人睡在列車上;在巴厘島,女孩垂下她的長發(fā)。亞洲的臉就是人類的臉,一切都是可以辨認的。

一對年輕的情侶站在凌亂的人行道上,注視著櫥窗內(nèi)一些難看的風景油畫。其中一幅油畫是傾斜的
20世紀的異國情調(diào)隨著旅游的升溫,趨向于越來越公眾化或分類化,而缺少了地理學的特征。公眾場面,大量人忙忙碌碌的全景畫面,出現(xiàn)在中國或朝鮮的政治集會中,或者是薩爾加多著名的巴西金礦。隨著計算機技術(shù)的進步,更多的虛構(gòu)替代了紀實,尤其是安德里亞·古斯基照片中出現(xiàn)的“窮兇極惡”的無以窮盡的復制影像。作為一種幻影,人造的異國情調(diào)無處不在。
然而米奇·愛潑斯坦總是會以異國情調(diào)讓我們震驚,他的照片并非傳統(tǒng)的異國情調(diào)樣式,而是經(jīng)常會發(fā)現(xiàn)異國情調(diào)的瞬間。愛潑斯坦并不拍攝不同尋常的事件,也不創(chuàng)造什么事件,也不修改他的影像。所有的瞬間都是真實的、平常的,但是經(jīng)常會“除了什么之外”。
有時候照片的神秘性來源于兩種相互沖突的成分,有時候則是一種不合時宜的成分,有時候神秘性則是一些細節(jié)的微妙變化,有時候出現(xiàn)的是不協(xié)調(diào)的場合。
米奇·愛潑斯坦的照片就是一種證據(jù),真實的異國情調(diào)的夢幻存在于世界的可能性中,就是我們認為的和我們已經(jīng)了解的世界應(yīng)該看上去的那個樣子。而不是愛潑斯坦旅行到了世界上某個古怪的角落。他的“差異的場景”就是從司空見慣的場景中看到不同尋常的東西,那些普通的人并非像我們想象的那么平常。

美國俄亥俄州小鎮(zhèn)上掛著薄窗簾的不引人注目的窗口,然而在窗戶的壁架上有兩個攝像頭

一群微笑著的很普通的美國觀眾,可能是學校的演奏者。然而他們卻在觀看一個男人用皮鞭鞭打一個半裸的女人

美麗經(jīng)典的漂浮的云彩。然而卻來自煤炭發(fā)電廠的兩個煙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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