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就沒喜歡過康有為的字,但是康的名頭響,南北各書畫拍賣,他的書法作品都是以萬計的。說他的字“創造了獨自的面目,不失為大家”,這是真的,康有為的書法,不用看署名,一望而知,但究竟好在哪里呢?這幾篇文章也都沒有談出個所以然來。曾克耑認為康有為曾說“吾眼有神,吾腕有鬼”,是對他自己書法的自我批評,十分確當不移的,說明他有自知之明。康有為的眼界甚高,但腕力不強,他意中能看到想到的,而在腕下便寫不出來,好像有鬼在拖著他的手腕似的,所以“此老的字,好似秋蛇行地,夭嬌的態度有余,飛騰的意味還嫌不夠啊!”曾克耑說:“他的書讀得多,地方走得多,朋友交得多,碑帖看得多,見識廣,蘊蓄富,所以在他一下筆,便有奇橫之致出來。如果你一切不夠條件,偏要去學他,那便成了牛鬼蛇神,不成東西了。”這段話其實也可這樣理解:這樣的字,本是牛鬼蛇神一類,因為是康有為寫的,就有奇橫之致。說穿了,還是書以人重。以前曾看到白蕉論書,說康有為本是狂士,好作大言欺俗,其書頗似一根爛繩索。
書中胡儀曾的回憶文章也提到,他曾在康有為的上海寓所聽他談論書法,說七日之內,便可成家;又說前之誤于院體及各帖與前人之說者,須一掃而空之,當純從北碑入。胡儀曾聽后的反應是“令人驚怖其言,如河漢之無極”。這大概就是白蕉說的大言欺俗,當別人都是傻瓜。所以胡儀曾的文章開頭就說:“書家負一時盛名,發為高遠之論,而其實不可從者,前有包氏,后有康氏。”曾克耑也說,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所開碑目,一開就是一兩百種,恐怕老先生不只未曾全臨過,也許不曾全看過,不過在琉璃廠碑帖店抄一張碑目來,駭駭學書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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