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的殘片(關于危機與釋放)
訪談者:伍方斐 趙崢嶸 羅奇 譚暢
伍方斐:像興奮劑一樣,做出一種很快樂的東西。惡搞的、快樂的、調侃的。它把現實里面很多東西都給遮蔽了。因為現實內被遮蔽的東西是沒有空間可以延縮的。它沒有代言人,他是弱勢群體,我們媒體又沒有去報導它。因為媒體都是掌握在主流意識群體上。我們的藝術家,他們也是這樣子去深入生活。他們也不可能真正去了解這樣的東西。除了網絡上你可以說說以外,你還可以在哪個空間發表出來?
趙崢嶸:中國究竟是怎樣現實?一個政治和意識形態上仍然保持著舊有邏輯的現實,尤其是,面對一個已經經歷了不同性質和類別的社會改革實驗的現實,一個有了一百多年被動或主動接受西方文明的現實,當下的現實是處于國際經濟危機背景下的落后,有著種種不公 ,以及存在著種種的丑陋和潛規則,充滿著矛盾和不安的現實。
羅奇:目前的現狀實際上與五百年前沒有大的變化,老百姓的心理結構與以前仍然是一樣的,一個等級森嚴的金字塔,底層的意愿是無法表達的,金字塔內部的底層更是令人絕望的黑暗,欲望的膨脹失去標尺,行為失去約束,以前至少還有儒家的倫理,現在我們的精神是沒有依歸的。
伍方斐:所以這東西就是中國一種社會情緒的醞釀,爆發出來的話是很可怕的,但是現在就是我們不想以一種沖突的發式爆發出來。所以說軟現實主義做到比較好的階段的時候,它真的要突破的時候,還是需要有這樣的氛圍的?;蛘哒f這次金融危機過來,中國政府說會要充分的面對美國金融危機帶來的沖擊,但是這個肯定不是那么好搞的。整個股市都往下跌,大家都是不看好的,因為本來政府的能力是有限的。
趙崢嶸:經濟危機也是正常的,甚至是一件好事,有個起落,這是一個過程,是一種自我的修復 。人類無限的對自然的掠奪,強者對弱者的最大化的剝削,通過危機把許多潛在的危險因子釋放出來,而大眾對“原有標準的固執己見和以此而連帶的情感神經是如此脆弱,公眾在現實語境中的情感釋放和價值觀判斷是壓抑的”。如何把這壓抑的情緒釋放出來是,或控制在一個安全的范圍內,就像《易經》中提到的“大過:棟撓,利有攸往,亨。”大的過度,就像棟梁受重壓向下彎曲,很容易別人發現,大的過度也容易別人發現,這是好事,可以及時得到糾正,使事情順利發展。
伍方斐:但是你希望找到一種雙線式的管道,通過藝術作品,通過帶有現實力量關注的藝術傳達出來,這個還是有它現實意義的。
趙崢嶸:當下的藝術的意義也是如何提供一個“安全”的釋放渠道?同時如何去開啟在藝術創作上一個新的觸角和工作呈現方式?社會的不自由,和藝術追求的絕對的自由是相對的矛盾的。和社會同樣,藝術本身也成了問題,如艾未未《沒有立場的立場》一文提到的“在漫長的意識形態繪畫和今天的審美實踐中,有關現實主義的繪畫從假大空的宏大敘事蛻變為充滿著欲望的嫵媚和矯情”?!坝捎诋斚律鐣找嫒狈θ诵裕囆g也隨之變得缺乏自律性”,導致了個體以及特色被模糊掉。而那些身上閃爍著光芒的“個體”,那些被西方認可的藝術家,只是用西方易于接受的表達方式來表現,只不過他們在國際的藝術交流中使用的語言是“他者”的語言,要想被別人理解,就得用別人聽得懂的語言表達,而這種交流是被迫的。
譚暢:當然這里面還有一個怎么表達的問題。當所有人都普遍感受到這種壓力,這種困境的時候我們用什么方式來怎么表達。當然,無論怎么表達都是表達。
趙崢嶸:說到表達,任何一種表達都是危險的,試圖表達就是危機的開始,藝術的表達首先要克服那些僵化,標準化的語言,在當下這不斷大眾化的社會,傳媒的發達,特別是利益的驅使,藝術語言不斷的標準化,精神力量的缺失,藝術也可以成批的生產,淪喪為藝術工廠。藝術家不再是藝術活動的唯一生產者,他們只是制造者,只用別人需要的方式來表達。所以藝術家要克服表達上的雷同,恢復表達上的生命力。如劉小東所說,“當代藝術并不繁榮,我們今天看到的當代藝術只是一種表面的準藝術現象而已”。這些藝術肯定是成了問題,也正因為這樣,藝術才有它自身的生命與活力。在懷疑這些藝術的同時,質疑自身對藝術的理解。如經濟危機一樣,藝術上的危機不能僅僅從消極的方面去理解。雖然,傳統的表達方式受到了挑戰和質疑,“但我們對于危機的積極的回應和批判性的建構——通過意義的否定和表達上的危機,獲得了新的意義和形式上的深度”。
羅奇:“安全釋放的通道”——好!藝術就是一個垃圾桶,被壓抑的、憋急了的、需要排泄的、需要發泄的、大聲的、小聲的通通往里裝。垃圾肯定不能“嫵媚和矯情”,也難以商品化。因此真的藝術承擔這樣的角色,在光怪陸離、物欲橫流中犧牲。
拋開人云亦云的表達,只要用心觸及社會另外的一面,非人云亦云的表達必然是血淋淋的,“釋放”是藝術的方式之一,但安全是不可能發生的,觸及傷者的痛處也一定是疼痛的,觸及其他也就無效。另外的一種方式也是可能的,通過藝術的表達,哇塞!生活原來也可以這樣。
回到我們的現實語境,是中國特色的現實語境,在特色社會、特色人、特色環境、特色空氣做特色作品,發出特色聲音——軟現實主義,是特色中一點微弱的聲音,
趙崢嶸:確實作為個體而存在的“自己”是弱小的,正漸漸退化為暗淡的可有可無的背景??嗫鄴暝谶@“危機”的邊緣,拒絕商品化,拒絕“嫵媚和矯情”,努力在“極端黑暗條件下求得生存”。藝術是伴隨著危機而存在的,如藝術伴隨著“藝術的終結”而大大地開拓著她的邊界,從而開啟了意義和藝術表達上的多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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