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平
奧運期間,寄居京城的張福林先生將自己隱匿于宋莊的“莊園”里,過著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的非現代生活。惟一的心思在畫工上。葫蘆架下,一隱者袒裼于臥椅之上小憩,不遠處一童子正在扇爐,新火試新茶,待主人午睡而醒。福林兄指著畫中的葫蘆與我講,這些都是現實的場景,是看著它從破土到上架,又從上架到結果的,還有墻隅的一株葵花,不知是誰遺失的一粒籽,卻也格外碩壯。只是架下那位似陸羽的高士替成了自己,也沒有了童子的服侍左右。
這樣的半封閉,不是給什么人作秀,而是性格使然,世間便有人好靜謐,福林兄的恬淡,一半是性格,一半是修養。蔡邕《筆論》云:“欲書,先默坐靜思,隨意取擬,言不出口,心不再思。”書如此,畫何不然。還有《雅集圖》、《竹林七賢圖》,這些煢煢孑立、離群索居者皆舒紳緩帶、優哉游哉模樣,如此的和緩岑寂、纖塵不染,非方寸為清、束修至行者不能為。
他是半路拐向國畫這條道的,但卻全程未離繪畫的路子,只不過起初學的是油畫。西畫與國畫雖說兩個體系,但其中總有一些相通原理,比如造型。原來在造型上的經驗,被福林兄運用于國畫上后,格外的恰當,而人物畫對造型的要求又格外的高。在大造型的框架中,構圖卻能簡捷直率,不遮不蔽,著色則簡約概括,無苛無碎,哪里有求工刻意、存心設法的痕跡。
福林兄供職于某出版社,乃專職美編,多年的工作經歷,使之養成了敏銳的審判視角與深厚的鑒賞功力,“眼高手底”的境況又使之有了一種強烈的“我手寫我相”的愿望,于是乎開始了漫長的求索過程。期間,投門于著名的“李少文工作室”,幾年過來,技藝提升自不必說,對人物畫及人物畫里的人物之理解也有了更深的認識,這般理解體現在畫幅里,往往是寥寥數筆,意境盡生,逸筆草草抒其意也。
他早年的素描功底、光線透視等等的一套西洋繪畫體系,畢竟與國畫的理念有所出入,這種移變不僅在技藝上,更在心理上,須完成由藝人至文人的調節,須同時完成文化上乃至氣質上的易轍,閉門卻掃、息交絕游的福林兄,蟄伏于“莊園”之內,所費苦心不單單在畫面的經營上,更在于一場哲辯式的沉思,其畫作的進步首先是思維上的。與福林兄交談,見他愈發的傳統了,從器宇到內涵皆然。大隱隱于市,福林兄就隱于他自己的畫作里。
2009年 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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