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嚴善錞
張羽是從這樣一個角度來表達自己對“痕跡”——這種關于繪畫的過程和結果的辯證關系的理解。雖然他接受的并非傳統繪畫的教育,但是,他卻生活在一個傳統勢力非常頑強的藝術環境中。正是這種壓力,讓他感覺到要對傳統進行必要的挑戰。九十年代初,他作為一個實驗水墨的發起者和參與者,為了顛覆傳統水墨畫的美學觀念,提出了“有墨無筆”的主張,他拋棄了毛筆,或者說以線條作為主要的造型手段的方式。張羽的這種觀念,我們似乎也可以從傳統那里找到淵源。相傳宋代米芾作畫就是“不專用筆,或以紙筋,或以蔗滓,或以蓮房。” 然而,米芾追求的是一種自然天成的效果,而張羽他則試圖來建造一種象征性的形象,一種顯示個人氣質的圖象,這就是他堅持了十年之久的《靈光》系列的創作。然而,他的這種觀念在在他近期的《指印》中體現得更加徹底,他干脆以指代筆(不是傳統的指墨畫,那還是一種追慕筆趣的形式),并且,將“行為”與“痕跡”、或者說“過程”與“結果”結合在一起,并注入了對文化和歷史問題的思考。對此,他自己有這樣的表述:“我選擇‘指印’或采用‘指印’方法,不是呈現舊式文化現象‘契約’中的‘指印’形式概念,而是通過‘指印’的這種表現方式表達藝術創作的理念。因為‘指印’的概念本身是一個與身體有關的文化行為。那么,在其作為一種文化資源被移用,方法就成為確切的理念。”
張羽的這種藝術觀念,另一個立足點是他關于對當代文化的思考。他相信當代國際文化的整體化發展的必然性,相信整個世界變得就像一個家庭,大家面對著同樣的信息,面對著共同的問題,如愛滋病、污染、腐敗、恐怖、甚至還有戰爭,只是有的在驚訝、有的在歡欣、有的在困惑和思考。因而,他認為,作為藝術必須能為每個人提供更大、更充分的思考的空間,使自我的真實性得以實現。然而,這種空間必需是開放的。也就是說,作為一個藝術家或文化人,它既應當有他歷史的個性——作為一個個體存在的前提,也應當具備時代的共性——作為一個個體與他人對話的條件。在他的作品中,他是這樣來實現這種意圖的:他把水墨這樣一種材質從傳統的圖式和表現手法中抽離出來,將其還原成一種最簡單符號,一種最比英文中的ABCD和漢字的點橫豎撇捺中更原始的文字元素,然后用手指不斷地將其捺印在紙上,如是積累重疊,以成就類似同意、確認、信賴這樣一種具有“契約”意義的圖象。在這里,手印是一種絕對私密性的記號,是一種個體身份的象征,而這種符號的不斷重復乃至進入一種幾乎無個性無情緒的表達,卻似乎又讓畫面變成一種無明確意義指向的一個空間——一個為給觀眾完全敞開的閱讀空間,一個觀眾完全可以帶著自己的觀念或趣味進行閱讀的空間。正是的這樣的空間里,張羽自信實現了關于個性與共性的統一,一種“和平與安寧”的對話。那么于這些“指印”的文化身份、或者說他的個人的歷史身份,又是什么呢?是通過何種方式來確認的呢?他自己解釋說,這是由水墨這種媒材決定,這種媒材的文化身份就是中國身份。
事實上,對于《指印》來說,我認為他的價值更在于他那簡單而又明確的制作和實現過程,讀一下他的創作筆記,也許更有助于我們對他的作品的意義的理解:“《指印》的創作是用一個極為簡單的方式,以極少至極多的兩極行為過程,通過視覺反映而獲得內在的、豐富的想象空間。也可以說是由一個簡單的具有物質屬性的行為方式,重復指印、點擊宣紙的過程,即可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以至無限。同時,隱現著以佛教禪宗境界去超越自我,超越藝術本身,向精神極限逼近。然而,藝術的內涵卻無疑存在于時空之中。”
2007年2月28日
趙希鵠《洞天清錄》
2張羽《藝術筆記·我說指印》(未刊稿)。
3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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