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榮義
盡管袁文彬在年紀輕輕時就以優秀的專業水準贏得學院和官方藝術的認可,參加了許多次的國家級美展,大有未來學術接班人之勢,但是對文化理想的追求使得他的藝術氣質進入到了當代藝術領域并彰顯于對全球化語境下中西文化遭遇問題的藝術表達,同時在現實方面展開解讀和在抽象層面上展開冥想。
一
《麥當勞叔叔》系列是袁文彬最早對中西文化遭遇主題進行藝術表達的繪畫,這一系列作品和最近的《新天堂》系列作品構成了對改革開放以來新中國的現實中中西文化的遭遇的現實解讀?!尔湲攧谑迨濉废盗凶髌肥?996年創作的作品,這個時期袁文彬正好在北京的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進修(1994年至1996年),處在經濟和文化中心的他敏感地捕捉到全球化語境下消費主義的浪潮,并從表象提升到對深層的文化思考。作品中中國的小孩和“麥當勞叔叔”合影,擺開各種各樣的姿勢,喜笑顏開,鳥兒在飛翔,氣球在升空,“麥當勞叔叔”也為孩子們彈起吉他,一片歡樂吉祥的景象,這些的確是真實不過的了。然而,文化的思考在《大肖像麥當勞叔叔》和《大肖像肯德基叔叔》中充分地體現出來了。前者中“肯德基叔叔”站在天安門廣場如同人民英雄紀念碑班聳立著,與遠處的天安門城樓形成一種俯視的視角;后者中“麥當勞叔叔”在鮮花和彩球的簇擁下同樣頂天立地的高大,與背景遠處同樣形成俯視視角的是長城。顯然在這兩幅作品中暗示著中西文化的較量,它似乎在提醒中國國民:和藹可親的“肯德基叔叔”和“麥當勞叔叔”是披著羊皮的狼,狼來了!
應該說,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在回望歷史作品時會看得更加清楚。就袁文彬的作品《麥當勞叔叔》系列而言可以說是那個時代最為優秀的作品之一。因為一方面它在文化針對性上較早地對西方消費文化對中國肆虐的批判(比同樣題材和批判氣質的卡通一代代表藝術家黃一瀚的裝置作品《麥當勞叔叔進村了!》還早了兩年),從而區別于比它早幾年崇尚西方消費主義文化的藝術(以祁志龍等為代表),同時,畫面中小孩的玩世態度又不是方力鈞和劉煒等藝術中的“玩世、潑皮”,可以說屬于新現實主義,但又能在新現實主義藝術中以題材視野的廣闊而拉開距離(新現實主義畫家多以身邊的朋友和小人物為題材描寫個人的精神狀態影射社會問題)。另一方面,在藝術形式和語言的表達方面《麥當勞叔叔》系列作品中形成完整而成熟的個人面貌,與方力鈞和劉煒和喻紅等在那幾年的藝術語言上十分接近,同樣干凈利落、充滿力量。
至于袁文彬的新作《新天堂》系列和《麥當勞叔叔》系列雖在時間較長的間隔中出現,但是接續了現實解讀的創作脈絡,也因此形成一種呼應關系。如果說《麥當勞叔叔》是對中國在不夠自信時“狼來了”的文化警覺,那么《新天堂》則是對崛起的中國信心百倍地與狼共舞的社會現實的文化批判?!缎绿焯谩纷髌穼?1世紀遍布中國的娛樂休閑場所快樂情景的現實提取,繪畫語言仿造電腦技術生成的語言,機智地表達了表面對強大的娛樂現實和電視媒體的崇拜與模仿(電視媒體是娛樂現實強大的宣傳工具),實質對它們共謀社會娛樂致死的雙重批判。
二
袁文彬的作品《七賢圖》、《美人秀》、《失眠夜》、《記憶》和《復式經典》系列則從現實中抽身以抽象的文化符號進行比較構成對中西文化遭遇中問題的思考的另一條脈絡,在這些作品中更多是以他的知識經驗和生活記憶展開想象和回應。《七賢圖》是藝術家自己的大學教師身份和工作環境的投射,把兒時在國畫家鄉浸染的文人氣質移情到自己生活圈內的已經西化的知識分子的描像?!吨衽c波依斯》則是畫家個人的職業教育歷程的混合思緒。《美人秀》中牛仔褲等西方時尚服裝元素與中國寫意花鳥符號的輝映源于在大學里教服裝設計的妻子的生活和自己的傳統繪畫情結的交織。《失眠夜》和《記憶》的產生分別源自熟人的生活和自己的兒時教育,藝術家則以一種普世的哲學觀關照在中西融合的情境下中國人復雜的思想沖突和現實境遇。
《復式經典》系列無疑是更能體現袁文彬對中西文化遭遇問題的思考的作品。受胡適所說的 “歷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這句話啟發,袁文彬把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形象安放在各種西方歷史名作里面進行任意打扮。在這里除了他要揭示歷史的多義性的思想外,還有很重要的是他在視覺上以語言的直截了當呼應了作品所要表達的本質的文化問題。《經典-致達利》中國小福星的符號和西方古典的符號巧妙融合,《經典-天堂制造》中杰夫-昆斯的雕塑作品被中國山水自然布景為背景,
《經典-致楓丹白露》中法國楓丹白露畫派名作的圖式被置于中國山水的情景中,《經典-哀悼基督》圖式中基督被東方女性的巧妙置換、《經典-致列農》中被列農緊緊抱住的大野洋子變成了京劇面孔的東方姑娘。在如此等等作品中袁文彬似乎以繪畫的方式溶合了一部西方藝術史和一部中國繪畫史,并以東方藝術家的寫意手法統一了整體效果,作品有效地避開了他的另一條依據現實問題表達藝術的路徑,潛入文本尋找意義以完成對中西文化比照問題的冥想,至此,也昭示了袁文彬對個人藝術創作路徑多樣化的藝術認識和把握能力。
三
縱觀袁文彬作品中現實解讀與抽象冥想的兩條創作脈絡,以及他把藝術表達的問題意識集中于中國改革開放背景下的中西文化遭遇的現實,我們可以發現作為學院畫家的袁文彬已經超越了傳統意義上的“畫家”身份,在關乎現實的情懷中強烈地彰顯了知識分子職責。從這種意義上來看我們可以清晰地認定袁文彬是一個具備知識分子氣質的畫家,而這種知識分子畫家的氣質回到作品的本體上來說,體現在他全部作品中不是追求浮夸的符號化圖式和語言,而是讓觀念和語言自然地融合,在從容不迫中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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