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炯
早在1996年,袁文彬創作的《麥當勞叔叔》系列已經對作品精神和思想的深度、廣度有大手筆涉及。而在他的《關于麥當勞叔叔》一文中,個人對此的表達可能會更加貼切一些,受羅素思想影響較深的袁文彬試圖將知識關懷與社會關懷這水火難容的兩極實驗性相融于作品之中。在他堅持繪畫性和觀念表達的系列作品中,有著較為內在而明顯的連續性。
袁文彬的多個系列性創作,表現出畫家對于繪畫本體的理解以及畫家對于藝術的理解。當畫家處理繪畫諸多元素的方式與一系列價值觀念的關系確立之后,就應該考慮如何將這種關系積極地滲透于作品的創作之中。在這一點上,袁文彬表現得頗為敏感和成熟。在他的畫中,我們可以感覺到當我們的視線觸及畫作時與物象之間的各種交流與轉換。如《美人秀系列》把不同姿態的時尚女子放置于形色各異的場景之內,荷、湖石、水鳥,這些深具中國傳統文化意味的物象則被放置于一個稍有玩世色彩的時尚女孩身后,絢麗而沉穩的畫面卻給人以思考力。
袁文彬以關注問題的角度來切入中國當代繪畫,這種對待藝術的源起要歸結于德國藝術家約瑟夫·波伊斯。波伊斯這位早在30年前就高呼“人人都是藝術家”的藝術狂人不斷游走在社會、政治與藝術的邊緣,不斷制造出話題和行動,堅定地認為藝術家應該在社會中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中國當代“比西方還要西方”的生活方式深深觸動著袁文彬的每一根藝術神經,他的藝術觀念表達依附于對油畫語言的高純度提煉,而他的觀念切入則正如波伊斯的“包扎刀”一樣深深刺入當代院體藝術。
《鶴與波依斯》、《竹與波依斯》是袁文彬2006年頗具代表性的作品,我們可以從中窺探出畫家對中西文化比較與融合的自我意識。《鶴與波依斯》一作,觀者似乎可以聽得到從畫面走出的波伊斯的沉重腳步聲,所體現出來的是一種有足夠份量令大眾信服的領袖氣質。我們恍惚中看到波伊斯為社會改革而極力奔走高呼,他的個人化而又頗具大眾性的表演,似乎都可以在袁文彬為他而作的肖像中窺得幾分感性認識。在大量加入中國文化元素之后更突顯出一種神秘感,也正是因此,波伊斯,一個神秘主義者的形象被近乎完美地表達出來。波伊斯是將游戲、象征、戲法、隱喻納入藝術,從而納入社會生活,而袁文彬則將典型的后現代藝術發起人與中國傳統文化符號嫁接在一起,向觀者訴說東西文化觀念是如何相互轉換。在《竹與博伊斯》中,畫中博伊斯又從一個奔走高呼的社會改革家轉換為沉靜內斂的執帚的文化清理者,一如博伊斯多變的藝術行為和觀念。
袁文彬欣賞波伊斯的“大藝術”觀念,推崇以藝術來啟迪人們思想的行為和精神。擅長肖像畫的文彬對人的精神處境有著較高的敏銳感知,在《七賢圖》中他以為眾生造像的方式選取了七個不同身份的當代知識分子形象來對應中國古代的“竹林七賢”:搖滾青年、美女作家、儒商、小職員…畫家以寫意的手法對知識分子當代處境問題予以剖析,不乏自嘲與調侃,繪畫語言也表現出獨特卓越的一面,即將繪畫觀念表達得更加流暢化和本土化。對于知識分子這一命題的切入點,袁文彬將之落腳在 “人的生命情態問題”之上,一如《失眠夜》系列也賦予了簡潔流暢的寫意特質,以獨特的角度關注著當代女性的情感問題。
《經典·致達利》是袁文彬對于一種“潛在的可能性”的新的系列探求,他開始有目的地系統吸收各種文化符號,一種明顯的觀念性就此而生。中國民間藝術,龍門造像中據說依武則天形象而造的佛頭與豐腴的肌體,還有西方繪畫或者古典雕塑中常常出現的女神的渾圓乳房,所有這些元素被有機組合在一體,置換了以怪誕著稱的超現實主義大師達利的一件裝置作品,生疏中透出幾分親切。《經典·天堂制造》是袁文彬將后現代另一位艷俗藝術大師杰夫·昆斯的行為作品置入中國古典文化情境,原本強烈的文化反差卻被融合得自然而不造作。不同的文化符號和藝術形象重組之后,依然能夠以“經典”的樣式與觀者之間達成一種默契。而《經典·致楓丹白露》和《經典·哀悼基督》等作品中又出現了《失眠夜》系列中的大眼女子和電腦殺毒軟件的標志性形象小雄獅卡卡,也有了觀念的意義。在與西方文化經典的對話中,袁文彬確立起了自己的經典性符號,身為學院畫家的他運用自己嫻熟的技藝和獨特風格來表現女人體,而殺毒小雄獅卡卡的反復出現,不僅使畫面具有卡通化和當代感,具有了與女人體對應的性別寓意而意味深長,更于內在層面暗示了對西方經典進行的“殺毒”和解構。在單純而精煉的繪畫語言運用上,袁文彬顯然有別于當下艷俗或浮躁的流行樣式。袁文彬對當代藝術的切入方式無疑是具有獨到眼光的,他以建設性的姿態和突破中西區域性的寬闊視野,在畫布上進行大膽而自由的探索。他注重對后現代理論的研究和應用,以后現代方法論中的挪用策略和拿來主義的大膽姿態,創作出系列大幅作品,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和他早期的《麥當勞叔叔》系列對現實的密切關注不同之處是,袁文彬以《復式經典》為代表近期的創作都是以美術史中的圖像為資源進行拆解、轉換,而無論是面對西方美術史中的經典大師還是西方文化經典中的圣經故事,袁文彬都以當代藝術的方式和當代中國藝術家的角度與之對話與交流。
畫家袁文彬對于藝術的理解在不同階段發生著變化,在尋求繪畫連續性和不同表達方式之后,仍然堅守著自己的藝術價值觀念取向。相比諸多當代藝術的晦澀難懂,袁文彬的觀念性作品則表現出一種難得的親和力,觀者從畫中看到的絕不是顏料的瘋狂堆壘和無厘頭取鬧,而是對待藝術的冷靜理智的分析。他最終將會把繪畫諸多因素包括繪畫之外的其它因素有機整合并逐步純化。當畫家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創作途徑之時,一個嶄新的藝術創作領域也將就此拓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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