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彬
2002年5月,我應德國普法茨州藝術基金會的邀請前往德國參加該州主辦的國際藝
術博覽會,這是我第二次的歐洲之行。在油畫的故鄉近距離地面對耳熟能詳的大師作品,我少了第一次的激動和崇拜,多了幾分思考,而和歐洲當代藝術家們一起參展交流,更是感觸良多。在博覽會期間有一位行為藝術家的作品,是邀觀眾共同參與:參與者手持二張紙片,一張是用德文寫的“藝術是”,另一張由參與者寫上自己的答案,然后他讓手持二張紙片的參與者靠墻而立,用“拍立得”拍下,再把照片組合成一面墻展出,整個過程象是一場娛樂性游戲。我們應邀參與,我隨手寫下的是語氣詞“OY”,另一位中國藝術家用中文寫“過癮”,陪同我們的基金會主席波里斯先生干脆把那張紙反過來重抄一遍。更驚訝的是我們發現博覽會主席脫光衣服一身胸毛手持紙片的照片也在其中,他的答案是一張白紙。其他藝術家的答案自然也是千奇百怪,我看不懂其中的內容,但從各自的神情(或嬉笑或嚴肅)中也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理解。看來,“藝術是什么”在國外也和在中國一樣,是人們一直追問的思芬克斯之謎。
藝術是什么?說實話這個問題我在大一的時候就和同學們激烈地爭論過。現在要是還有人問我,我會象佛主一樣拈花微笑閉口不言了(其實是懶得再扯皮了)。也許藝術本來就是一種游戲,是心智的游戲,是靈魂的體操。藝術作用于人的心智和精神,陳規陋習永遠是它的死敵。所以當蔡國強宣稱“藝術就是要亂搞”時你不必大驚失色,當后現代大師波依斯宣稱“人人都是藝術家”時,你也別太當真,以為革命成功了土豪推翻了小百姓會分到一塊田地了。繪畫被藝評家們無數次地宣稱死亡之后在今天卻依然活得生機勃勃。
還是說說我自己吧。小時候我的兩位姐姐都在學打羽毛球,因為當時受“讀書無用論”觀點的影響,那個年齡層的孩子打球或學一門手藝成為我們那地方的時尚。我還太小,只會天天拿根小竹竿推著個鐵圈圈滿街亂跑——那時候沒玩具,就這么項不上檔次的游戲我可以玩到天黑不知道回家。我的另一個愛好是畫畫,大概開始是受我大哥的影響。我看完電影回家回味無窮就把電影故事改編成一本連環畫,慈愛的父親會幫我釘成像本小人書并為我題寫書名,在封底還鄭重其事地標上價錢,我記得有一本叫《烽火少年》,封底標價是八分錢。我小時候傻乎乎的有時又顯的有點早熟。我的老家在福建省上杭縣,因為清代出過“楊州八怪”之一的華 ,還有上官周、黃慎等畫家,好象還有“書畫之鄉”的美譽。七八歲的時候父親還領我去一位80多歲的叫羅曉帆的老畫家家中學國畫,那是一位很慈祥長著白胡子很像齊白石的老爺爺。我在一篇命題作文《我的未來》中還曾說過將來要做齊百石那樣的大畫家。我的兩位姐姐后來都沒再打球了,不過她們當年的隊友在八十年代初出了一個世界冠軍周金燦,而我哥哥同學的兒子至今還是世界羽壇排名第一的高手,叫林丹。我很遺憾自己小時候沒學點羽毛球等高雅運動,只會傻乎乎地玩鐵圈圈。不過慶幸的是,小時候對畫畫的愛好還持續至今,把愛好變成職業并還能從中體會到樂趣,從這一點來說,我覺的自己還算幸運的。往事如煙,我說這些舊事是因為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是有根源的。藝術也像一棵樹一樣,離不開文化的根脈,離不開時代的土壤,離不開生活的陽光,離不開環境的風水,離不開自然的雨露。藝術是具有 “自在性”的,當藝術過于追求外在形式的花樣翻新之時,也許它正走上歧途,成為一個令人敬而遠之的怪物。藝術在信息時代的飛速發展也許并非是件好事,因為藝術必竟不同于科學,藝術和哲學一樣,哲學在任何時代所面對的都是人的存在和意義的同一命題。藝術面對的人文關懷和自然關懷也是具有永恒意義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繪畫仍然還是最具人性化,最令人親切的藝術。
2004年9月我應邀調往天津美院,從南往北的遷移對我的生活和藝術來說都是個比較大的轉折和變化。出版這本小畫冊,是為了對過去的作品作一次整理和小結。我對自己作品的選擇和刪減正如對樹枝的修剪一樣。我選入的主要作品是以人物肖像為主。《麥當勞叔叔系列》是我以一個中國知識分子的角度對當下流行文化和外來強勢文化的審視和思考。因為已發表較多,我選了其中較有肖像意味的編入幾張。2001年后畫了一批風景,都是現場寫生的。我更注重其中與自然對話的心境與情懷,這是令人非常愉快的過程,也令我體會和重新思考了繪畫最單純的快樂。把這十多年來的作品都歸入這本小冊子難免還顯的有些雜亂和不盡人意,這些僅僅只能見證一下自己的成長。我相信自己的路還很長,因為我知道藝術是一輩子的事,因為我是那么的喜歡畫畫和單純的生活。
藝術是一棵樹,就讓它自在地生長吧。
2004年12月10日
于天津美院后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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