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雷 古城會 中國畫
我出生在皖北宿縣老汪湖畔的一個鄉村,在我的記憶中,這里堤岸柳樹成蔭,湖水綠波蕩漾,魚蝦成群,民風純樸。因父親在縣城教書,我們很小便跟著父母離開了家鄉,但每次回農村探親,那綠樹掩映中的村莊,田間耕作的老牛,水里摸魚,樹上掏鳥蛋的兒時伙伴,逢集時鄰村戲班咿呀的大戲,總會牢牢抓住你的心。在這些記憶里,最難忘的就是看大戲了。那時農村逢集市,只要有戲班,從搭戲臺開始,我就是一個忠實的觀眾了。一天三場戲一出出地寫在戲牌上,諸如“空城計”、“古城會”、“讓徐州”等,大都是三國演義里的故事,戲開演了,我總會跑在最前面,看著神機妙算的諸葛亮搖著羽扇,徐徐唱道:“評陰陽如反掌,博古通今……”雖說聽不大懂,但對戲里的孔明、關羽、張飛以及趙子龍等人物佩服得五體投地,以至我在上小學時,那課本上還滿滿地涂抹著三國以及眾多戲曲人物的造像和武打場景。這可能是我癡迷描繪戲曲人物,尤其是三國故事的最初動因吧。
費洛依德曾說過,“成年人的所作所為,包括各種怪癖和各種愛好,都能在其童年中找到情感的起源和動力,不少藝術家所固執表達的都是他從小就不可磨滅的經歷,這些經歷伴隨著他們一生,影響并決定著他們的藝術方向和風格。”是的,誰也無法離開童年的生活情景,誰也無法離開所熟悉的一切,它如影隨形,一直使我對民間傳統藝術癡迷執愛,無論走到何地,第一個想要去的地方總是農村集市和傳統廟會,看到民間美的東西會不由得激動起來,在剪紙木版年畫、刺繡、泥塑、蠟染、石刻畫像、臉譜面具等這些形形色色的民間藝術形式中,我總能找到那些熟悉的影子——“桃園三結義”、“三英戰呂布”、“赤壁之戰”、“單刀赴會”等,那單純明快的色彩,稚拙簡練的造型,熟悉的故事人物,總會剎那間讓我感覺到兒時大戲臺上那縷燦爛陽光的溫暖和喜悅。韓羽先生在一次采訪中曾談到,“無論是什么藝術,都要把握好這樣的兩種關系,熟悉和陌生、似與不似,現代藝術尤其如此。”如何在“熟悉”的民間藝術的形式中挖掘出“陌生”即“新”的意境,如何以深厚的民族文化積淀為根基,融入現代的創作理念,走一條現代與傳統相交融的創作之路,這是我藝術道路上畢生的探索和追求。
從版畫《民樂系列》、《古徽遺韻·青花系列》、《走進老街·大紅門系列》到彩墨臉譜和三國人物畫創作,我始終把民族文化的精、氣、神融入到作品中,在“熟悉”中演繹著“陌生”的過程,我在漢畫像石、民間木版年畫、木刻插圖等民間藝術中汲取造型因素,在傳統山水畫的“平遠、高遠、深遠”散點透視中尋找借鑒;我力圖從“戲畫”只關注戲劇舞臺的特征中走出來,在舞臺和現實生活之間,尋找著一種有意味的構成形式。我用筆墨和色彩在雪白的宣紙上訴說著:“人物多是大大的頭,寬寬的身軀,小小的腳,憨憨的神態,追求著一種率直稚拙的意趣,在簡潔的線形和明快的色彩中去拓寬精神想象的空間。”
從小到大,我看戲、聽書、讀文,不知聽了看了多少三國故事,每每總感慨其博大精深。三國里的人物更是家喻戶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諸葛亮,忠勇雙全的關云長,一代明主劉玄德識賢才三顧茅廬覓名士,魯莽可愛粗中有細的張翼德揚正氣鞭打督郵;還有那單騎救主的趙子龍,老當益壯的黃忠等等這些個性鮮明、栩栩如生富于賢德智慧和人格魅力的人物形象,體現在各種各樣的民間藝術形式中,他們所傳達出來的“忠誠仁義”的儒家文化思想,在廣大百姓中牢牢扎下了根,也是我有著創作三國人物畫原動力的根本所在。
兒時大戲臺潛意識里對三國人物的佩服和崇拜,到領會三國故事里所折射出的文化精神,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也是我對中華文化孜孜不倦追求的過程。在創作中,我無時不被三國人物他們這種“依仁蹈義”看重名節操守,以及忠上、仁下、義友的品質所折服,我在畫面中張揚著一股正氣,通過莊重而豐富的色彩來表現人物的忠奸善惡,美丑好壞,寄托著自己的褒貶愛憎。追求一種曲折拓宏的氣勢和神韻,弘揚著中華民族精神。在創作的過程中,甚至感覺我筆下的諸葛亮、劉備、關羽、張飛等人即是自己所需追崇的楷模和賢德的標尺。
這許多年來,我游歷于版畫和水墨三國人物畫創作之間,中國繪畫傳統深厚,大家林立,想要在藝術創作上有所突破和建樹很不容易。不過我始終有著追尋傳統文化創造的向往和信念,不斷增強“內心求善,外求盡職盡責”的傳統美德和人文精神,力求使繪畫創作在我內心得到不斷的提煉和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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