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園”是中國美術學院教授管懷賓不久前在蘇州本色美術館舉辦的大型個展。管懷賓早年畢業于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系,上世紀90 年代初赴日本東京留學,開始從傳統繪畫轉向空間裝置作品的創作實踐。在日本十余年間,他參與過不少國際性重要展覽。2000 年他就在橫浜美術館舉行了大型個展“逍遙游”,同名作品被橫濱美術館收藏。2004 年回國后,管懷賓參加了多個重要展覽,如2006 年的上海雙年展和2008 年的廣州三年展。作為國內最著名的實驗藝術家之一,管懷賓一直以其致力于在裝置藝術中探討東方古典造園和建筑技藝、繪畫中的美學概念和語言方式等。
除了《叩印蘭亭》,展覽上還有幾件裝置作品也頗為引人注目。《過/ 園》是在一個偌大的空間里,空中懸掛著幾塊太湖石,地上鋪滿沙子,擺上幾百個熱水瓶內膽。《迷城》則由100扇各式各樣的木門組成,密密匝匝地擺在一起。

B=《外灘畫報》
G= 管懷賓
B:你的《叩印蘭亭》很有名,能簡單介紹一下創作情況嗎?
G:大概是2001 年左右,我從日本回國,去了一次蘭亭,記得也是個暮春季節,后來做了《叩印蘭亭》。這也是我創作歷時最長的一件作品,從2001 年到2004 年之間陸續完成。應該說這是我在日本期間做的一件觀念性比較強的作品。2004 年秋天,我最終完成了這件作品的裝置形態。最后還有投影,因為蘇州的個展場地不太合適,也就省略了。
B:我覺得這個作品表現了你對傳統藝術包括書法的看法和態度,它有著對傳統重新編排的意思。
G:當時在想如何面對經典的東西,經典如何能跟今天之間發生意義。實際上我把它作了拆散。根據字數與324個人分別發生關系,每個人各臨寫其中一字,然后我再集字刻石,再現一部概念上的《蘭亭序》,并寄還各位參與者一張拓本,每個人都只有一個字與此版本相關。在這里面,我其實只是一個編輯,這實際上為《蘭亭序》再添了一個版本。這件作品是跟很多人的交流,它在空間的呈現上仍然持續著這種交流,它不是終結點。我們現在往往把傳統當作倉庫,有需求時就在這個倉庫里抓一點,而忽略了它的生長性,但這是有問題的。實際上傳統具有一種磁性的發射,它里面有很多不同的點在發射,只不過要看我們在哪個點上跟它碰撞。
B:和《叩問蘭亭》相比,《迷城》更復雜。你用了很多老門,其中有的老門上還刻有篆書對聯,里面又橫置了一個五角星塔,融合了很多歷史和政治符號。
G:這件作品是為上海雙年展做的,它集中了我對中國百年歷程和近現代化遭遇的感慨。我把這些曾經作為心靈對應物而此刻正在消失的東西立起來。那個塔意味著某種意識形態。在塔尖有個望遠鏡,穿透了“迷城”,讓你回望那消失的記憶瞬間。我用了上百扇門,關注的是門背后看不到的世界;它們曾經作為時間與空間的過渡,也曾作為內與外的界點而印刻著巨大的時代記憶。這些門都來自一般民居,我覺得這構成了歷史最本質的東西。我們常接觸到的是那些建立在人為提煉基礎上的歷史、通過權力和政治的需要來建構的歷史。而我所關注的歷史實際上更本質。
B:這次個展的名字為什么要在“園”前加一個“過”呢?
G:這個“園”本身不只是一個園林的概念,它是一個帶有烏托邦性質、我所心向的一個心源。我運用了一個“/”在名字里面,那么線性時間一下子就多了一個修辭, 有了一個切斷休止,這個“過”和“園”就各自生發出更多的意味。英文名字就干脆借用了阿根廷小說家博爾赫斯的《小徑分岔的花園》。
B:這小說我讀過。一個總督什么也不干,躲在家中園林里面寫小說。
G:作為世界文化遺產的蘇州園林,唯一不在城里的就是退思園。 退思園的故事跟你剛才說的很相似。主人放棄了官位回來,重新建構屬于他的世界。退思園很有意思,空間不大,但蘇州園林中很本質的東西都在里面。知識分子把自身當時的理想、遭遇都在里面體現出來,很用心地構建了園林的一草一木。這是一個微觀的小宇宙。無論退思園還是我的這個小園子,它們都有無限的點匯聚在里面。這里的亭臺、水石都有它自身更復雜的意義。這也是文人觀照自己、觀照世界的窗口。
B:為什么將熱水瓶膽與太湖石放在一起?
G:瓶膽比較抽象。它作為一個包容東西的器物,外形又那么怪異,那么像炸彈。那是一種潛在的危險。日常小小的危險帶來的改變實際上更危險。
B:你的作品放到市場中會是什么位置?
G:我在做作品時沒有把流通領域作為一個參照系來衡量。藝術首先不應當是個流通的物,它是藝術家認識和觀照世界的一種方式。他建立一個居所、建立一個歸宿。他在這里面碰撞、感慨、激動。藝術品流通在今天看來或許是必需的,但不是唯一的;至少藝術家在面對市場時得有自己的立場。藝術家的工作是創造文化,而不是文化陳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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