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提琴》 150cm×200cm 布面油畫 2009年
在寫李松之前,我對這篇文章已經有了大概的輪廓了。我想寫的他是一個特別在狀態、有實力有想法的畫家,再深入些就寫他的作品是怎樣完美地繞過學院主義的拘泥,從自我生命意識出發,把古典寫實主義巧妙地結合在了當代。坐在深夜的書桌前翻著他各個時期的作品,真正開始提筆寫他時,我覺得惶惑了,不但怕我這只筆寫不出他畫里畫外的情緒,還怕通過我的筆傳達出來的感覺與李松所在的世界不是一回事兒。
我跟李松的認識是有機緣的,他的畫我也是一眼一眼看懂的。人類天性中有一種不可消除的沖動,就是要對世界和人生問題追根究底,這種沖動雖說提升了人類存在的精神品質,但并不利于人類在生物學意義上的生存。好在上帝就只讓這種沖動在少數人身上比較活躍,李松不幸被選在這少數人中,不過他的沖動是以他的畫筆來體現的。有評論家說李松除了畫畫不會干別的,我也覺得沒有比畫畫更適合他的事了,這好像是他生命的一個部分,無論他愿不愿意,他都別無選擇。像不能擺脫命運的羈絆,他的畫里天生帶著悲涼和絕望。從唯美到破碎,從迷惘到深思,從巔峰到低谷,他在情感的波濤里上下游離、逡巡,他的狀態始終困在他為自己設置的籬籠里。
一切的復活都在記憶中,一切的超越都在想象中。從他的“磚頭”、“玩偶”、“火柴”、“事件”,到他的“鳥的方向”,每一時期的每一幅作品無不是他思考折磨自己的產物。一幅好的畫,一幅忠于并等于產生他的夢幻的畫,應該像一個世界一樣產生出來,如同創造,我們所看到的創造是不止一次創造的結果。前面的創造總是被下一個創造補充著、相疊著。每一層每一步都給予夢幻者更多的真實,使之漸次趨于完善。李松在創造、再創造的過程中升華和消耗自己。
任何不能在活著的時候自如地應付生活的人,都需要一只手來擋開那籠罩著他命運的絕望,繪畫就是李松面前的那只溫軟的手。
“那幅畫我內心是有淚的,以為那淚與這世界是隔絕了。撥開海的一角看它低處的藍,手中任意卷曲的玻璃轟然摔碎,裂成一條刺痛的光,行走,鳥有了方向。”這是某日我看到的李松的“鳥的方向”他發給我的信息。玻璃的碎和鳥的無望讓我覺得空空蕩蕩,看完畫后心中的憂傷像巨石一樣,充滿說不清道不明的無所適從,離去的畫纏著我,緊追不舍,就像記憶中春天傍晚的布拉格廣場,色調無比清冷詭異,卡夫卡的影子隨著腳步在周圍的小巷里忽長忽短。
聽說以前李松特能喝酒,喝完酒恣肆忘形,快意人生。可我每次見李松他總是兩杯白水或是一杯無醇啤酒,很克制的樣子,說是徹底戒了。話里字間閃爍著某種不定和無奈,好像還有丁點兒委屈,我很向往他那時候的狀態,因為那時候他畫的一些花是我最喜歡的,盡管沒那么多含義沒那么多故事,但時隔多年我還是能在那畫上聞出百合的香氣,能看見百合花的根須在水里活潑潑的擺動。
“我不想要什么東西
只是想 從深淵伸出的雙手里救出自己”(卡夫卡)
李松在卡夫卡的城堡里掙扎著,快樂著,保持著一個真正藝術家的精神狀態、生活狀態,那一段無法用語言和顏料描繪的黃昏是他最安靜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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