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鵓
就在我想要談談衛東其人其畫之際,不知何故腦子里就冒出了這句“一路歡歌一路笑”。一時記不起這句話是出自哪兒,大概?似乎?好像?也許是文革時期的一幅畫的題目?還是個歌名?這句有著鮮明時代特色的句子即可跳入我的腦海,不能不說是“衛東”這個同樣有著鮮明時代特色的名字和基于我對衛東的整體印象引發的。
我與衛東是大學同窗,又是同齡,所以我們都是:生于荒年,長在亂世,命定屬鼠,故而都有些膽小。不過,在衛東身上你是尋不到這生不逢時的憂郁的,我認識叫衛東的不下四五人,但宋衛東總是快樂的······
在上大學的四年里,每一天,有兩個時段都會聽到衛東的歌聲:一是在吃罷晚飯后,他摸著自己鼓鼓的胃囊,臉上掛著喜悅,唇紅齒白,在宿舍里踱著步子放聲高歌。一段接一段,一曲接一曲;一會兒男生,一會兒女生。興致高漲時他就加上身段,咿咿呀呀唱起青衣。手執蘭花指,千姿百媚,風情萬種。現在想想處在青春期的人,不是吃飽了撐的,就是叫荷爾蒙燒的!只是表現形式各有不同罷了。
第二時段大都在夜里,從畫室摸黑走進宿舍樓,衛東可謂是“樓道殺手”,明亮的高音極具穿透力,人剛到一樓,聲音攀越樓梯縱貫一樓、二樓及三四五樓(總共五層)。而且其專業精神能與音樂班的混淆。音樂班的唱《我的太陽》,他也唱《我的太陽》;音樂班的唱《西班牙女郎》他也唱《西班牙女郎》。隨著那顫音飄入每道房門,你會聽到政治系、外語系的宿舍里迸發出怒不可遏的吼聲,還有歇斯底里的謾罵聲。這吼聲和謾罵聲無疑使衛東竊喜且又更加來勁兒···“那就是你···那就是你!”···那共鳴腔直沖腦門子。不用猜,外系的同學都對音樂班這幫小子恨得牙疼!音樂班的人卻有苦無處訴,那屎盆子尿盆子都得接著。
衛東愛唱歌、喜表演且多才多藝。老實說,他只要不沖我學唱李谷一的《妹妹找個淚花流》我還是能忍受的。看他吹笛子就很有趣,一曲《揚鞭催馬運糧忙》熱情奔放,但總有幾處會“卡”,急的他眼睛不停的眨巴。一遍一遍地重復著······讓人聽起來,他比那運糧的還要忙!
衛東很陽光,很敞亮,特別是在打牌的時候。尤其是手持好牌馬上要搶“頭殼”的時候,那樣子如同崔健所唱:“這時你的手在顫抖,這時你的淚在流······”但見他左手持牌,用右手使勁捂著,好像生怕那牌飛了,渾身幾近痙攣。“喓!看看,衛東是不是要走了?”他欲掩飾,將牌扣到膝蓋上,雙手壓著,可不爭氣的腿還是不停的抖動。大家一目了然,發出會心的笑聲。
我必須要說他這一段,因為當我今天看到衛東的油畫新作時,同時也看到了他那種想急切表達的愿望和心底內驅的噴薄激情。我眼前清晰地浮現出他作畫的影像:當他面對中意的景觀,他便迫不及待的支好畫架,像獵人發現了獵物開始了作畫,他情緒高漲。色彩飽和筆觸鏗鏘,畫面充滿了張力。天性中的激動情感,讓手里的筆一如握牌的手開始顫動起來······
俗話說得好:“傻馬不吃回頭草!”(我說的!),搞了多年攝影、干了多年記者、當了多年編輯的衛東又重拾繪畫,視線里有了諸多藝術元素的滋養。原來整天“端著機子”尋尋覓覓若干年,給衛東積累了廣闊的視覺經驗和情感體驗,多年的東闖西蕩使他能站在一個很高的層面審視繪畫。“放下機子”的衛東,重新在繪畫中尋到了新的快樂,細心的觀者在他的畫中窺到“鏡頭”的印記,“瞧瞧,畫面視角多大呀,像攝影中的魚眼。”唉!這都是讓他那“大機子頭”鬧得啊。(抱歉,一和老友說話就沒了正經,還丟了學術。)
其實,我很喜歡這種邊緣狀態的藝術創作,在后現代的語境中,邊緣的更容易靠近自由的表達。我們這一代人大都對寫生抱有死不改悔的熱忱,衛東的寫生有了自己的頓悟,那就是越來越用簡單的方法去觸摸那山那水,有赤子之愛的美。
我鄙視兩種繪畫創作:一是所謂的“風情畫”,還美其名曰“體驗生活”,中國人有錢有車了,這種畫家更多了,帶上“短槍長炮”,跑到偏遠的少數民族地區狂拍一氣,而后就比著照片沒完沒了的畫“人家的生活”,這種畫作大都是虛假的獵奇之作。好像自己從來沒有“生活”過。想想,陳丹青為何不繼續他的“西藏神話”呢?
二是若有一人的畫風受捧,立即就會繁殖一大批近親子孫,這種“近親繁殖”的東西,很容易受到保護,因為但凡參展、評獎等活動的評委,見到與自己有“孩子”,即便是“野種”,總是順眼一些啊!中國人本來就喜歡“認祖歸宗”嘛。
衛東的畫就沒有這種“下作”之氣,他的可貴在于,堅持從自己的視角看周圍的一切,不受任何干擾,憑借自己的一腔熱情用最直接的方式來直抒胸懷。與他的為人一樣,可親、可愛、亦如他的生活態度一樣,熱情、快樂、有激情、有張力。衛東繪畫作品的美學意義在于:通過繪畫,彰顯一種豁達睿智、健康自由的人格品行,作品與人的統一和諧、真實自然。
他做學生的時候就是一位“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守紀律”的四有新人,可能有朋友聽他總是炫耀上學時跳到坑里偷蘿卜的事跡,那就正說明他這種事干的太少了,我想,這可能與他父親當法官有關。
看到他的畫,就能想到他畫到得意處那手舞足蹈的樣子:邊畫、邊唱、邊表演······
嗨!想起來了!
這“一路歡歌一路笑”源自表演唱《火車向著韶山跑》中的一句唱詞:······嗚······車輪飛汽笛叫,火車向著韶山跑,穿過高山越過河,迎著霞光千萬道,迎著霞光千萬道······
如果要重排這段,我一定選衛東來演。
2009年6·1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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