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是興家消費——2009西泠春拍綜述         胡西林

 

  曾經(jīng)在南方周末上讀過一篇英國牛津大學(xué)博士尹伊文先生寫的文章，題目是《怎么花錢才不會敗壞中國的未來？》很受啟發(fā)。文章從美國次貸危機入手，質(zhì)疑美國式的『消費拉動』 經(jīng)濟模式，進而指出消費拉動有『興家』 與『敗家』 之分，只有興家消費才是興國之道。文章條分縷析，娓娓道來，很有見解。

 

  什么樣的消費是『興家消費』 ？簡言之，具有如下三個特征：1.是生活必需品的消費；2.是未來價值高于現(xiàn)時價值的消費；3.是避免過度負債的消費。反之為敗家消費。

 

  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較低，人們生活尚處在溫飽線上下的時候，此時的消費特征是生活必需品消費，即使是敗家者，在沒有滿足溫飽之前，也不可能去花天酒地即時行樂。所以，在經(jīng)濟發(fā)展處在較低水平階段，興家消費與敗家消費的矛盾并不突出。但是當(dāng)經(jīng)濟發(fā)展到一定水平，生活必需品的消費已經(jīng)不占一個人收入的主要比例的時候，這時候消費就會呈現(xiàn)出復(fù)雜性來，如果將大把的錢（甚至是貸款）用于即時行樂，或者窮奢極侈地刷卡消費沒有未來價值的東西，那么它不僅會對資源造成浪費，并且會對社會發(fā)展產(chǎn)生負面影響。但是如果著眼未來，將錢用于教育、健康、文化等方面的消費投資，那不僅有利于資源和環(huán)境保護，更有利于促進社會持續(xù)、健康地發(fā)展。顯然，前者是敗家消費，后者是興家消費。濃縮了看，這是一個人、一個家庭的事，放大了看，這是一群人，一個社會乃至影響一個國家的大事。所以，是興家消費還是敗家消費，于家于國都十分重要。

 

  藝術(shù)品收藏和投資屬于文化消費范疇，它愉悅?cè)说木瘢找比说那椴伲侵畚磥淼南M。而且，因為藝術(shù)品（特別古代藝術(shù)品）資源稀缺，它們的保值和未來增值特點相當(dāng)明顯，所以，藝術(shù)品收藏和投資是躍過溫飽線之后邁入小康社會家庭的興家消費，它于家有百利，不會敗壞中國的未來。為什么金融危機背景下的藝術(shù)品拍賣人氣依然旺盛？就是這個道理。結(jié)果都是有原因的，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很多。

 

2009年的藝術(shù)市場依然陽光和煦，雖然金融危機尚未結(jié)束，但從已經(jīng)推出的幾場重要拍賣會看，藝術(shù)市場先于其他經(jīng)濟市場復(fù)蘇的跡象已露端倪，人氣旺盛，競投踴躍，優(yōu)秀藝術(shù)品在金融危機面前所呈現(xiàn)出來的抗跌性顯而易見。唯有藝術(shù)價值才是市場價格的真正支撐，再一次證明了西泠拍賣的一貫觀點，令人備受鼓舞。

 

為此，我們再次以喜悅的心情推出西泠拍賣09春拍。本次春拍我們共設(shè)七個專場，分別為：中國書畫古代作品專場、近現(xiàn)代名家作品專場、西泠印社部份社員作品專場；文房清玩三個專場：名家篆刻及陸儼少自用文房雅具專場、歷代名硯及文房雜件專場、歷代竹雕供石專場，以及名家西畫及雕塑專場，共推出1200件藝術(shù)精品。本期通訊將分別進行綜述，此為中國書畫部份綜述。

 

 

 

中國書畫部份共推出730余件拍品，先介紹近現(xiàn)代名家書畫專場及西泠印社部份社員專場。近現(xiàn)代名家書畫專場及西泠印社部份社員專場延續(xù)西泠拍賣的一貫強勁勢頭，依然是一個大師名家林立的專場，任伯年、吳昌碩、黃賓虹、齊白石、徐悲鴻、張大千、林風(fēng)眠、傅抱石、陸儼少、李可染等盡列其中，可謂大師咸集，佳作紛呈。  

 

吳昌碩是西泠印社第一任社長，是學(xué)養(yǎng)全面，才華橫溢的藝術(shù)大師。西泠拍賣對吳昌碩懷有深深的景仰之情，這種景仰不僅源自那份天然的血緣關(guān)係，更是對吳昌碩藝術(shù)的感佩。而當(dāng)我們在日本徵集拍品時，遇到那麼多與我們一樣對吳昌碩深懷景仰的日本朋友時，這份景仰油然而升為一種自豪，這是“西泠”的驕傲，是吳昌碩藝術(shù)的魅力。本次春拍的許多吳昌碩作品就是從日本徵集來的。

 

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友好鄰邦，文化淵源之深，敘之文字恐怕百萬言長著也不能盡述，若以近代為例，並且是以書畫藝術(shù)作為切入口，那么吳昌碩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其實，從早年負笈杭州從俞曲園習(xí)文字、訓(xùn)詁及辭章之學(xué)，到中年以書法篆刻播名滬上，及至晚年成為主藝海上的藝壇領(lǐng)袖，吳昌碩一生足跡并不廣遠，京津二地為其行蹤的最遠點。然而他的名聲飄洋過海，在日本影響巨大，以至形成吳昌碩作品東傳日本的兩次高潮。從光緒十七年（1891）日本書法家日下部鳴鶴第一次來訪，到民國十五年（1926）友永霞峰常對吳昌碩的拜謁，三四十年間多少日本友人慕名造訪吳昌碩，並且大量購買他的書畫作品帶回日本，其中尤以1910年到1927年最為集中。之後，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由於中日邦交正常化，大批日本政治家、文化人以及實業(yè)界人士訪華，他們在中國諸多城市的文物商店和友誼商店收求購買吳昌碩作品，形成了吳昌碩作品第二次大批量東傳日本。正是這兩次東傳造就了日本成為中國以外藏吳昌碩作品最豐裕的國家。日本不僅收藏吳昌碩作品豐裕，對吳昌碩藝術(shù)的研究也十分深入，並且產(chǎn)生了許多重要成果，包括在日本舉辦吳昌碩書畫藝術(shù)展覽和出版吳昌碩印譜畫冊等等。這是近現(xiàn)代中日文化交流的重要見證。

 

本單元推出的15件吳昌碩作品就是從日本徵集、并由同一藏家提供，是值得關(guān)注的海外迴流吳昌碩藝術(shù)佳作。

除此之外，還有多幅吳昌碩作品值得關(guān)注。

 

 

 

吳昌碩冊頁《草書自作詩》作于1905年，十二開，各縱30.5厘米，橫41.5厘米。書冊原因乃“子雲(yún)方家嗜拙書”，吳昌碩洋洋灑灑錄舊作十二首，其時吳缶老居蘇州，心里有一份歡喜，抄舊作如寫信札，是與朋友傾心交談，而不是在作書法，其狀態(tài)是信筆馳騁，不計較起承轉(zhuǎn)合也忘了章法，卻是濃淡隨宜，疏密有致，字字珠璣。正所謂無所顧及才是最大的顧及，不計章法自有章法在筆下，點、橫、豎、撇、捺，筆筆都是書家本色。

冊頁舊裱，品相完好，1992年由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西泠印社共同收入《吳昌碩作品集》中出版。

 

《蒼虯圖》作於1895年，水墨紙本，縱150釐米，橫39釐米。1894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吳昌碩隨吳大澂北上抗日，甲午戰(zhàn)爭失利後，吳大澂被革職，吳昌碩也告假還鄉(xiāng)，《蒼虯圖》即還鄉(xiāng)後所作。畫上所題“長松一線裊飛泉，峯削雲(yún)孤地勢偏。何日俗塵風(fēng)滌盡，呼龍?zhí)ι先ギu煙。”這首詩，是吳昌碩在多幅作品上題寫的一首詩，但是這首詩最早就是為這幅《蒼虯圖》而作，表達了他當(dāng)時那種失意、彷徨以及對未來憧憬的心情，是一件有特殊意義的作品。

 

《珠光圖》雖為扇頁，卻是小中見大，特殊的形式彰顯了吳昌碩的構(gòu)圖才華，而縱橫穿插、盤來繞去的藤蔓更是將吳昌碩最為擅長的以篆籀筆法入畫的功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吳昌碩是一位閱歷豐富的老人，胸積鬱勃之氣，但是他平時不多言語。畫家以畫說話，他要說的話都在畫中，他要宣洩的情緒也在畫中。常人老了“話多”，吳昌碩老了卻是“畫多”，這由文化底蘊決定，是做人的修煉所致。為什麼此作視覺效果如此鬱勃酣暢，就是這個原因。

                                                 

       

 

《清高圖》是一幅承載了許多歷史信息的齊白石佳作，原裝舊裱，縱146.5釐米，橫47.5釐米，作於1922年，時年齊白石60歲。齊白石從1917年為避家鄉(xiāng)兵匪之亂只身赴京以來此時已經(jīng)是第5年，他在北京靠賣畫刻印為生，因為人脈不熟，求畫治印的人并不多，所以他需要托請人情，以打開局面，蔣雁行就是給予齊白石幫助的一位。蔣雁行，字賓丞，一作賓臣，河北阜城人，其時正任北洋政府參謀本部次長。北洋時期的中國，各種勢力爭權(quán)奪利，軍閥混戰(zhàn)，政府總理三天兩頭地換，常常一任總理做不到二個月就被別人取代了。蔣雁行在北洋政府內(nèi)閣做了6、7年閣僚大員，先后擔(dān)任參謀本部次長和陸軍總長等要職，也算是不容易了。他與齊白石交好，對齊白石在北京人生地不熟多有關(guān)照，包括對齊白石的兒女來北京時也給予照顧，所以齊白石畫了多幅作品送給蔣雁行，北京文物公司當(dāng)年舊藏一幅《紅杏煙雨圖》，也是1922年春天齊白石繪贈蔣雁行的。60歲左右的齊白石，其繪畫正從八大山人的冷逸畫風(fēng)向著吳昌碩的迅疾寬博過度，即所謂“衰年變法”的時候，齊白石以凌厲潑辣的筆墨繪一只壯碩墨鷹送給這位參謀本部的次長，並且取名《清高》，想必是有所用意的。

 

說來也巧，1922年的春天齊白石真的時來運轉(zhuǎn)了。這年春天，陳師曾的兩位日本著名畫家朋友來信邀請陳師曾去日本辦畫展，陳師曾將這一消息告訴了齊白石，并讓齊白石也準備幾幅作品一起帶到日本去展售。窘境中的齊白石自然高興，就畫了幾幅作品交給了陳師曾。沒想到，展售情況非常好，帶去的齊陳二人畫作不僅全部賣完，而且價錢賣得很好，其中齊白石的畫每幅賣到了100銀元，山水畫賣得更貴，二尺整紙一幅賣到了250銀元，這在國內(nèi)是無法想象的。因為是展售，還有許多人雖然不買畫，但是看展覽，這讓齊白石的名聲在東瀛大振。經(jīng)過這次展售，齊白石的畫在北京也開始火起來了，老人七十一歲口述《自述》時還一再說起陳師曾，并說他一輩子忘不了這位好友。

 

另有多幅是齊白石晚年妙品，限於篇幅，僅選一二，作擇要介紹。

 

一幅是《豔菊雛雞圖》。菊花與雛雞都是齊白石的常見繪畫題材，但是菊花開在秋季，而小雞卻是在春季孵養(yǎng)的，齊白石把它們畫到一幅畫里，大約是為了寄托子孫綿永的意思。人老了，會有許多天真乃至幼稚的想法，但是很可愛。當(dāng)年乾隆皇帝過古稀時，不但讓宮廷造辦處刻了一方“五福五代堂寶”璽，還讓造辦處將繪有嬰戲紋、百子紋的圖案燒製到宮廷御用瓷器上，乾隆皇帝晚年喜歡孩子，希望子孫綿永，那可是龍脈啊。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見乾隆晚期和嘉慶初期宮廷用瓷上為什麼多嬰戲紋的原因。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平民畫家，在子孫綿永這個事關(guān)傳宗接代的問題上，想法是一樣的，很有意思。

 

另一幅是《芋艿遊蝦圖》。畫蝦齊白石最拿手，數(shù)得上畫壇第一。他畫蝦追求一個“趣”字，這與他的草根背景分不開。他是湖南人，南方多水塘，河蝦處處都是，是他司空見慣的，所以他對蝦姿蝦態(tài)了如指掌，繪來得心應(yīng)手。此圖繪群蝦啄食，五六只蝦扎堆，沒有扎進的那只在窮追，十分有趣。芋艿是淺水植物，河蝦也不喜深水，讓河蝦在“芋田”里爭食，齊白石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畫得明明白白。扎堆的蝦為爭食都要打架了，但是老人卻從容不迫，畫出了蝦趣。

 

 

黃賓虹是一位長壽而偉大的藝術(shù)家，他學(xué)養(yǎng)豐厚，胸懷寬博，對自己一生的藝術(shù)似乎早有規(guī)劃，故而在藝術(shù)的大道上一路欣賞風(fēng)景，走得非常從容。《山水寫生冊》作於1948年，時年黃賓虹85歲，是初到杭州定居時創(chuàng)作的一本紀游精品。共八開，紙本設(shè)色，各縱22.8釐米，橫22釐米。冊頁原系當(dāng)年寧波地委副書記陳耀亭的藏品，潘天壽題寫簽條。此冊文革中遭遇傳奇經(jīng)歷，是一本值得高度關(guān)注的黃賓虹晚年精工之作。

                                      

 

 

《楚蘭圖》是潘天壽的繪蘭佳構(gòu)。先撇開潘天壽畫蘭花的構(gòu)圖不說，就蘭花本身的形態(tài)而言，大約分兩類：一類是蘭草植根于土中，一類是蘭草提根于土外，也有兩者交互并繪的。這當(dāng)然來自對蘭花的自然生態(tài)觀察，但是繪于畫中有所區(qū)別是有潘天壽的用意的。比如潘天壽紀念舘珍藏的那套著名的花卉冊頁，其中一幅繪蘭：兩叢蘭花，從紙幅左右生發(fā)，蘭草一律植根土中，名曰“香祖”，表現(xiàn)的是蘭花怡人的清韻。再比如1944年為謝海燕所繪的《墨蘭》橫幅，左邊是叢蘭簇簇，右邊是草書長題，叢蘭一律提根，呈現(xiàn)出一種在惡劣生存條件下的節(jié)氣，表達的也是清韻，但這里的清韻是清絕之韻，借寒蘭勵志，故草書所題是他那首膾炙人口的《詠楚蘭》七言絕句。

 

這幅《楚蘭圖》為豎幅構(gòu)圖，下幅繪蘭花，上幅草書長題，所繪蘭草以提根為主，同樣是借蘭的清氣來勵志。畫作于1940年，是繪贈1933年入學(xué)杭州國立藝專的潘天壽的學(xué)生吳季鑫的。當(dāng)年因日軍大舉入侵，國立藝專已轉(zhuǎn)入四川辦學(xué)，故此畫作于四川璧山，時境（抗戰(zhàn)時期）與身份（師生關(guān)係）都合畫意。所題是兩首詠楚蘭詩，除了前面提到的那首七絕外，又復(fù)題一首五絕，這一方面是出於構(gòu)圖的需要，另一方面——這是更重要的，是在那個萬眾一心抗日的特殊年代對弟子的期待和激勵。所題七絕云：“不多筆墨已離披，紉佩何心唱楚辭。同與夷齊無寸土，露根風(fēng)葉雨絲絲。”詩後潘天壽自注五字：鄭所南思有。關(guān)於這首詩，潘天壽書畫藝術(shù)研究專家盧炘先生有精辟注解：鄭思肖（1241~1318），字憶翁。宋亡後，坐臥不向北，因號所南。他畫蘭不畫地坡，謂之“露根蘭”。人問其故，答：“土為番人奪去。”露根蘭寄託著亡國之痛。詩中的“夷齊”即伯夷、叔齊。周武王滅商後，他們恥食周粟，逃到首陽山，採薇而食，餓死在山里。（見《潘天壽詩存校注》，盧炘、俞浣萍校注）為當(dāng)年的學(xué)生作畫，卻如此費心，可見潘天壽不僅藝為人師，德亦為人師，是真正的為人師者。得潘天壽作品難，得有如此寓意的潘氏佳構(gòu)更難。此畫《潘天壽書畫集》下編收錄出版。

 

 

 

吳湖帆是眼高手高的大畫家，收藏既富，學(xué)養(yǎng)亦深，創(chuàng)作尤勤，所作往往有一股既灑脫又富貴的紳士氣。但是自從1939年夫人潘靜淑去世之後，他情緒低落，傷感至深，不久他母親因為兒媳去世悲傷過度引發(fā)沉疴也去世了。吳湖帆精神受到巨大打擊，難以自拔，以至那兩年他拼命吸食鴉片，幸好有顧抱真的體貼、安慰，他才從悲痛中慢慢解脫出來。後來，他與顧抱真成為眷屬，美滿了生活也美滿了後半生的藝術(shù)。

 

《秋山蕭寺圖》作於1942年冬天，正是他與顧抱真結(jié)婚之後所繪，畫面呈現(xiàn)出一種仿佛罩了陽光般的暖意，才情又回到了他的筆下。畫上款識說，此作乃寫沈周《秋山蕭寺圖》大意，吳湖帆是沈周作品的富戶，當(dāng)年梅景書屋曾藏有沈周三個手卷，分別為《遊張公洞卷》、《西山紀遊圖卷》和《吳山奇境圖卷》，都是沈周傳世作品中的上上品，是他常常把玩的寶物。所以，對於沈周他不僅服膺在心，而且了然于胸，故而繪此《秋山蕭寺圖》他能夠熟稔如此，仿佛信手拈來。所題雖寥寥數(shù)語，卻敘說筆墨緣由，洋溢一股學(xué)養(yǎng)氣。

 

 此畫紙本立軸，縱119厘米，橫53厘米，謝稚柳題邊跋：吳湖帆秋山蕭寺仿石田妙筆。

 

《倣郭熙幽谷圖》則是吳湖帆著名的臨摹作品，作於1933年。與原作相比，吳湖帆摹本尺寸略小，縱145釐米，橫52.5釐米（原作縱167.7釐米，橫53.6釐米，現(xiàn)藏上海博物館），紙本，水墨淺設(shè)色。此畫先後出版、著錄于上海書畫出版社《吳湖帆書畫集》、上海古籍出版社《吳湖帆詞典》、文匯出版社《吳湖帆的藝術(shù)世界》、北京工藝美術(shù)出版社《吳湖帆畫集》、河北教育出版社《中國名畫家全集•吳湖帆》、上海書畫出版社《畫壇聖手•吳湖帆傳》等畫冊、專著中，是一件可以傳之永遠的繪畫佳作。

 

 

今年是陸儼少先生誕辰100周年，在浙江省政府的關(guān)心支持下，浙江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以十分隆重的規(guī)格編輯出版了六卷本《陸儼少全集》，上海、北京、南京、廣州、杭州等城市還先後舉辦了陸儼少百年誕辰紀念展覽，以緬懷先賢，弘揚陸儼少不朽的繪畫藝術(shù)。陸儼少生前是浙江美術(shù)學(xué)院（今中國美院）教授、浙江畫院院長，同時他還是1979年入社的西泠印社顧問，西泠拍賣將以自己的方式紀念這位一代藝術(shù)大師，我們的想法得到了包括陸儼少家屬在內(nèi)的多位陸儼少作品收藏家的支持。本次春拍特別推出陸儼少生前部份自用文房雅具專拍，這些雅具包括26方韓天衡、方介堪刻陸儼少自用印，陸儼少生前喜愛并在他之前被多位名人遞藏過的舊製珂羅版精印書畫名跡、碑帖畫冊，陸儼少臨碑帖雜稿冊、自書箴言、行書李賀詩冊，生前用硯及珍藏的由他本人繪畫、名家刻制的紫砂用具等等，計五十四件。

 

這是陸儼少生前用品第一次集中公開拍賣。作為父親，陸儼少屬於他的子女，而作為藝術(shù)家尤其是一代藝術(shù)大師，陸儼少則屬於所有關(guān)心和熱愛他的藝術(shù)的人，相信這次專拍會引起收藏家們的極大關(guān)注與興趣。

同時，我們還推出多幅陸儼少山水精品，其中《杜陵詩意圖》軸、《九華山圖》軸，曾經(jīng)是陸儼少夫人朱燕因女士的舊藏，因為本期通訊有署名文章專門介紹，綜述中就不贅言了。

 

另一幅《杜陵詩意圖》為鏡片，縱137.5釐米，橫46.5釐米，是陸儼少50歲左右時的山水精品。所繪山水蜿蜒有致，筆墨清新，氣韻流暢，陸儼少兩位弟子陳家泠、車鵬飛分別在裱邊作跋，這是一件陸儼少早年的山水佳作。

 

謝稚柳是大家熟知的學(xué)者型畫家，既治美術(shù)史，更擅鑒定學(xué)，并以二者反哺于畫，各各領(lǐng)域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但是因為他鑒畫名聲太大，以至於掩了他的畫名，在相當(dāng)一個時期內(nèi)，人們一說起謝稚柳往往總是“書畫鑒定家某某某”云云，其實他在繪畫上所達到的高度一點也不輸他的鑒畫成就。不僅如此，他畫路寬博，山水、花鳥、人物，樣樣俱精，更因為他取法唐宋，所作洋溢著一股華麗高貴的氣息，在現(xiàn)代畫家中獨樹一幟。

《翠竹幽棲》作於1949年，乃其花鳥畫妙作。折枝法構(gòu)圖，一枝青竹呈三彎狀從幅底搖曳紙上，憩鳥匐枝，垂尾圓目，矜持如小姐一般。竹與鳥是謝稚柳花鳥畫中的常見題材，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尤其多見。謝氏于竹情有獨鍾，是一種文人情結(jié)。他曾在家中庭院植竹數(shù)竿，卻屢種屢敗，竹既苦，人亦惱，故名其室曰“苦篁齋”。然而種竹不得畫竹卻發(fā)，紙上“謝竹”於是勃勃然，興興然。而謝稚柳畫竹既有雙勾，也作小寫意，敷色艷翠脫俗，是同輩畫家中的佼佼者。繪鳥則多工筆，尤其表現(xiàn)鳥的神態(tài)，即使目睜目閉之間也不遺細節(jié)，栩栩如生。而且，鳥慾憩歇，羽毛尾翼作何狀都不違物理。謝稚柳是一位愛鳥的畫家，早年在家養(yǎng)鳥多羽，對鳥的姿態(tài)乃至習(xí)性都了然于胸。此作繪竹孤枝繁葉，虛實之間，綠葉如雲(yún)，繪鳥則紙上生情，畫中添愛，讓人慾罷不能。

 

 畫為李秋君的哥哥李祖元作，收入《海上繪畫全集》第四冊（P825）、《謝稚柳盛期風(fēng)華》（P83）中出版，是一幅滿溢清氣的佳作。

 

《丹霞山色圖》則是謝稚柳、褚保權(quán)為蔣天格作的一把山水書法成扇。關(guān)於蔣天格，今天知道他的人不多，但是在上海博物館老一輩專家比如著名青銅器鑒定家陳佩芬、著名書畫鑒定家鍾銀蘭等人的心目中，蔣天格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前輩學(xué)者。他是著名的古典文學(xué)、古典文獻學(xué)專家蔣天樞的胞弟，原為同濟大學(xué)教授，1952年上海博物館建館，蔣天格先期從同濟大學(xué)抽調(diào)至上博參與籌建，上博建館后後他任宣教部主任，負責(zé)對上博員工進行基礎(chǔ)知識輔導(dǎo)，陳佩芬、鍾銀蘭等當(dāng)年就是經(jīng)蔣天格輔導(dǎo)后才走上專業(yè)道路的。當(dāng)年謝稚柳也在上博工作，他們是學(xué)問相當(dāng)?shù)暮门笥眩?956年上博與上海文管會分家，謝稚柳到文管會，蔣天格留在博物館。可惜的是，蔣天格在命旺的中年逝于“文革”中。

 

褚保權(quán)是沈尹默的夫人、褚德彝的侄女。當(dāng)年沈尹默是上海書法篆刻研究會主任、中央文史館副館長，沈尹默、褚保權(quán)、蔣天格、潘伯鷹、謝稚柳等常常在一起茶敘論藝，并互致作品，這把成扇便是當(dāng)年所作。褚保權(quán)以行書為蔣天格錄寫1962年沈尹默遊太湖後作的一首《定風(fēng)波》，褚保權(quán)的書法由褚遂良上溯二王，結(jié)體用筆秀逸清潤，頗類先生沈尹默。謝稚柳則以水墨山水揮寫淡雅情懷。在雲(yún)母箋上作畫得墨韻極難，全憑畫家用筆毫去鋪陳，手勢的輕重，筆墨的濃淡，線條的粗細，功夫都在手上。但是畫為蔣天格作，謝稚柳已得一份好心情，能隨意便是上乘禪，故而這把成扇畫得松靈，把水墨的張力和層次表現(xiàn)出來了，視覺效果比染色更豐富。顯然此扇深得蔣先生寶愛，一直呵護珍藏，此次獻拍正是由其後人提供。

 

程十髮也是每場西泠拍賣不可忽缺的藝術(shù)大師。他生前是西泠印社副社長，自有一份深情在西泠。關(guān)於他的藝術(shù)，三言兩語難于表達，但是自從1957年參加文化部組織的雲(yún)南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寫生團回來之後，他的繪畫面貌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那是一條分水嶺則是毫無疑問的。從那以後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他的繪畫以人物為主，所取題材也多從雲(yún)南少數(shù)民族生活中來。雲(yún)南之行令他的藝術(shù)發(fā)生質(zhì)的飛躍，可以說這是一次讓他受益一生的寫生之旅。

 

《祝壽圖》作於1960年，是他雲(yún)南寫生回來後的第三年。畫面成像十分可愛，照說祝壽是兒孫晚輩替老人操辦的事，畫中卻是壽星騎“馬”，手持結(jié)實松枝，肩扛秋菊葫蘆，前有小女捧壽桃引路，樂悠悠一副“自祝自壽”的樣子。那馬還長角，實在是非“驢”非“馬”。其實那就是馬，叫乘黃，或者叫翠黃，傳說中的神馬，為祥瑞之物，乘之者長壽。但是程十髮造型筆墨都誇張，他把歡喜放大了。試想，祝壽不就是為了讓受祝人開心嗎？程十髮的寓意十分明顯，是典型的“程式幽默”。

 

《大青樹下》作於己亥中秋即1959年的中秋節(jié)，所繪是雲(yún)南傣村風(fēng)光。1959年對於程十髮來說，是幸福之年也是快樂之年，這一年他應(yīng)邀為上海海燕電影製片廠新拍攝的電影《林則徐》創(chuàng)作宣傳海報，他用水墨畫來表現(xiàn)林則徐的英雄形象，海報一出，廣受注目，并成為電影海報中的精品；他為《儒林外史》畫的插圖獲得了華東地區(qū)書籍裝幀一等獎，此書還同時獲得德國萊比錫國際書籍裝幀銀獎；他還為蔣星煜的小說《海瑞的故事》繪製封面和插圖……時年三十八九歲的程十髮，創(chuàng)作激情勃發(fā)，這一年讓他忙得不亦樂乎，為了勉勵自己，他為自己的居室額名“不教一日閑過之齋”。而這一年最難忘的是他應(yīng)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現(xiàn)為國家博物館）的邀請，前往北京為建國十周年創(chuàng)作巨幅大畫金箋通景四屏《神聖的一票》，這是程十髮一生中的一件重要作品，也是現(xiàn)代美術(shù)史上的一件重要作品，為此，這一年的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北京度過的。9月17日，也就是1959年的中秋節(jié)，《神聖的一票》創(chuàng)作已經(jīng)完成，程十髮有一種卸卻重擔(dān)般的輕鬆，帶著快樂他畫下了這幅《大青樹下》。

 

青樹學(xué)名百日青，是我國雲(yún)南西雙版納的一種常見樹種，其葉如羅漢松，樹冠極大，目前我國最大、樹齡最長的一株百日青在西雙版納勐海縣，樹齡250多年，樹高24米，胸徑達0.96米。程十髮非常熟悉這種樹，繪來得心應(yīng)手，淋漓的水墨將一株巨大的青樹繪滿全紙，樹枝、樹根與樹幹一起彎環(huán)出明媚的遠山和天空，不僅為畫透氣，也為畫長眼。兩位傣族姑娘挑擔(dān)過路，傣族是能歌善舞的民族，你看兩位姑娘，挑擔(dān)過路踩得都仿佛是舞步，婀娜多姿。當(dāng)然這是藝術(shù)的強調(diào)，美麗是必須強調(diào)的。心情好，什麼都好，通幅作品於是充滿喜悅，筆墨才如此滋潤。

 

本次近現(xiàn)代名家專場還有一個特別單元，就是“梨園系列”。中國傳統(tǒng)藝人注重綜合素養(yǎng)，所以把書法、繪畫當(dāng)作一門功課來做，這是功夫在戲外的一種修煉方式，許多人因此成為丹青妙手，聞名圈內(nèi)外。比如梅蘭芳的梅花、姜妙香的蘭花、王琴儂的蝴蝶、俞振飛的書法等等，俱為一時之選。“梨園系列”共推出十件書畫佳構(gòu)，定會受到大家的喜愛。

 

還有像黃賓虹的《武夷雲(yún)煙圖》，林風(fēng)眠的《夜鷹圖》、《梨花群鳥》、《大雞圖》，張大千的《高士圖》，李苦禪的《竹鷹圖》，唐雲(yún)的《春山煙靄圖》，溥心畬的《寒山幽居圖》，朱屺瞻的《魚鷹圖》以及沙孟海的書法等等，都是非常好的作品，其中一些作品還有各種出版著錄，限於篇幅，不一一介紹了。

 

古代專場向來是西泠拍賣重視的專場，這種重視不僅僅因為古代藝術(shù)品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傳承其藝術(shù)價值得到了確認、市場價格得到了體現(xiàn)並且不斷上揚，更重要的是出於對古代藝術(shù)品的保護和對傳統(tǒng)文化的弘揚的社會責(zé)任。西泠拍賣為此持之以恆，今後也將這麼做。

 

本次春拍古代專場共推出288件作品，包括沈周、陶成、董其昌、陳奕禧、張瑞圖、王鐸、藍瑛、蔣廷錫、項聖謨、王翬、吳歷、金農(nóng)、黃慎、華嵒、陳鴻壽、趙之謙等大師名家的作品盡到其中。限於篇幅，本期綜述擇要敘之。

 

《雲(yún)林蒼潤圖卷》，水墨紙本，縱33釐米，橫1253釐米，其中畫心縱33釐米，橫1013.5釐米，是沈周以倪雲(yún)林筆法所繪山水長卷，畫面蕭閑淡遠，筆墨盡得雲(yún)林蒼潤韻致。黃賓虹1931鑒賞此卷時，大為推許，不僅為此卷引首，還為此卷寫下近200字長跋，以其獨到的學(xué)者、畫家及鑒賞家的眼光，從此卷山水的筆墨中解讀白石翁（沈周）的畫學(xué)淵源，從而得出結(jié)論：自來學(xué)雲(yún)林者，最難得其蒼潤（引首後題識語），“此卷筆墨蒼潤，骨格堅凝，而秀勁之氣隱見楮素間，正是倪迂師法關(guān)、荊極能盤礴傑作，非同輕薄促弱自詡雲(yún)林一派可比……”（卷后跋語）可謂精妙之語。

 

此卷在明代嘉靖萬曆時已為著名收藏家、時官中書舍人的嚴澤所藏。嚴澤是世家子弟，其父嚴訥是明嘉靖二十年進士，曾官大學(xué)士、禮部及吏部尚書，并入?yún)C務(wù)，還為嘉靖皇帝供奉青詞（所謂青詞，是指道教舉行齋醮時獻給“天神”的奏章祝文，因用朱筆寫在青藤紙上，因而得名。）嘉靖皇帝篤信道教，嚴訥所作青詞甚得皇帝歡喜，這是他極受嘉靖帝寵信的原因之一，死後諡文靖。所以嚴澤以及他的兄弟都以“文靖世家”自詡。嚴澤收藏極富，其中最著名的藏品是元代趙孟頫的《重巒疊嶂圖》卷（《石渠寶笈》著錄，現(xiàn)藏臺北故宮），並且收藏多幅明代吳門畫派大家的作品，比如沈周的古松立軸《參天特秀》、唐寅的山水立軸《暮春林壑》等等（均藏臺北故宮）。嚴澤收藏的書畫作品多數(shù)加鈐“有明文靖世家圖書”（白）、“嚴澤之印”（白）等收藏印，《云林蒼潤圖卷》上嚴澤鈐收藏印多方，其中“有明文靖世家圖書”、“嚴澤之印”與臺北故宮所藏沈周、唐寅等多幅作品上的鈐印相同。

 

嚴澤之後，《云林蒼潤圖卷》先後經(jīng)清初大畫家王時敏及其子、文淵閣大學(xué)士、曾任工部、兵部、禮部尚書的王掞，道光十五年舉人、江蘇寶山知縣黃芳，咸豐同治年間浙江歸安（湖州）工詩善畫的著名書畫鑒賞家章綬銜，晚清上海大收藏家徐渭仁等遞藏，并都有收藏印鈐于卷內(nèi)。跋家中除黃賓虹外，還有梁章鉅、夏承燾等，都是學(xué)問淹懷之人。需要指出的是《云林蒼潤圖卷》由於藏家深藏不露，黃賓虹之後僅為絕個別人所知，以致黃賓虹的引首、跋語也不為任何黃賓虹著作收入，此次是首度披露。如此手卷，識者自當(dāng)關(guān)注。

 

陶成的《白雁圖》是一件特殊的作品。陶成是明朝景泰弘治年間人，敏而穎悟，才華出眾，圖像（繪畫）才能尤可稱絕。但是生性疏狂，為人骯髒不羈，晚明馮夢龍在其編著的《古今概談》中曾列條記其事。

 

《白雁圖》為橫卷，自右往左以淺墨雙鉤叢竹，竹葉盡處，綠草蔭地，一雁微閉半目，慵懶憩歇草地間。雁以淡墨勾勒，憨態(tài)可人。此畫自明而清有多家觀跋，光緒後期歸藏羅振玉。1906年羅振玉在吳中聽說過雲(yún)樓主人顧麟士也藏一卷陶成《白雁圖》，於是互借相較，發(fā)現(xiàn)兩卷各對一半，即羅振玉所藏畫真跋偽，而顧麟士所藏跋真畫偽，他將鑒畫心得分兩次跋于卷尾。所以這是一件非常特殊的作品。羅跋中提到的另卷即當(dāng)年顧麟士所藏的那一卷已由顧氏後人捐給了上海博物館。

 

此卷《白雁圖》曾收入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館編輯的《花鳥的美》中出版。

 

《山莊自樂圖》作於1651年，是藍瑛67歲時的作品。水墨絹本，立軸，縱164.5釐米，橫43.5釐米。與藍瑛多數(shù)豎幅作品的構(gòu)圖不一樣，此軸沒有以高遠法突出展現(xiàn)他繪山水的雄峻，而是介於“C”形與“三疊兩段”式之間（所謂“三疊兩段”是指“一地二樹三山”，中國畫構(gòu)圖中的一種形式）。此軸遠景的山與近景、中景的坡地村舍在畫幅的中間彎出一片“C”型水域，使畫面疏闊而透氣，兩條小船在農(nóng)夫閑聊中悠然入畫，不但平衡了左重右輕的構(gòu)圖，也藉此展現(xiàn)了江南山水人家詩情畫意般的生活。真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藍瑛是杭州人，浙地山水既有雄峻的一面，也有陰柔的一面，雄峻壯闊他的胸懷，陰柔滋潤他的生活，這很像他的繪畫對前人成就的繼承，不是如吳門畫家以及“正統(tǒng)派”畫家那樣為南宗或者說為所謂“文人畫”而排斥北宗，而是南北兼蓄，諸家供養(yǎng)，然後形成自己的繪畫面貌。毫無疑問，這是一幅品相完好的藍瑛進入晚年之後的粗筆山水佳作。

 

項聖謨（1597~1658）是明代大收藏家項元汴的孫子，明末清初時期的著名畫家，其畫蒼淳雅秀，風(fēng)格雋永。但其作品見傳不多，精品尤為難得，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以及故宮博物院等有收藏。

 

此畫系項聖謨在得知友人尋隱途中遇警返回的消息後所作。17世紀40年代，明王朝覆滅，清順治帝登基，明萬曆皇帝的孫子朱由崧在福建糾合明朝遺老遺少于清順治二年（1645）另立南明朝廷，意慾反清復(fù)明，年號弘光。改朝換代之際，天下正亂，避世尋隱是許多有“節(jié)氣”的漢族文人士大夫的共同心理和選擇。項聖謨畫這幅《松潭聽泉圖》一方面為了紀事，另一方面是勸朋友，既然現(xiàn)實中尋隱不得，那就畫中尋隱，避世逍遙的辦法有的是。題識中涉及的兩位朋友梅坡與珂雪，在當(dāng)時都是有些地位和名望的人。梅坡即施達，明末時做著咸陽知縣，博學(xué)并擅書法；珂雪即李肇亨，他是當(dāng)時小有名氣的畫家，精畫理，擅山水，工書法，特別是他畫的葡萄，尤有妙趣。就在這次尋隱不成之後珂雪出家做了和尚。

 

項聖謨是一位很有骨氣的文人，他雖為大收藏家項元汴之孫，因身處亂世，傳到他的時候，其境遇已非昔比。但他達觀明志，雖家貧也不附權(quán)勢，以賣畫自給自娛。他的山水初宗文徵明，遠法宋元，并深得元人韻致；花木、竹石、人物也見功力，尤擅畫松，有“項松”之譽。此圖尺幅不大，但蒼淳秀雅，雄峻樸茂，一派大畫氣象，是難得的項聖謨山水精品。

 

康熙皇帝作書法，蔣廷錫繪花卉的《書法茶花》泥金成扇是一件難得的收藏佳品，竹骨，20檔，扇骨陰刻折枝梅竹雙清紋，包漿紅潤。此扇書法繪畫均未署年款，但從康熙所錄兩首絕句中可以推知作於康熙第五次南巡途中，時間是1705年。康熙一生共六次南巡，第五次南巡是這一年的“二月初九日癸酉”（3月3日）自北京啟程，“四月初三日丙寅”（4月25日）抵達終點杭州，十天後即“四月十三日丙子（5月5日）啓錨返程。此次南巡目的據(jù)是年正月二十三日戊午（2月16日）諭旨稱：“河工雖告成功，尚須察驗形勢，籌善後之規(guī)。山東民間生聚果否殷阜，當(dāng)親行周覽……”當(dāng)沿途所見岸高水低，百姓安居樂業(yè)時，康熙帝龍顏大悅，所以一路上寫下許多詩文分贈隨行人員及沿途地方大吏，如《春日田間詩》、《南巡詞》、《皇船記》以及此扇所書《新開河中得順風(fēng)觀民居二首》等等。康熙擅書法，尤喜董其昌，所作酷似董書。作書不拘形式，既有榜書橫匾，也作扇頁小幀，此次南巡途中，他就書成扇多把分賜眾卿賢達，比如現(xiàn)藏江蘇泰州博物館的烏竹泥金成扇，就是當(dāng)年視察途中康熙親賜特旨校刻全唐詩集翰林院庶吉士俞梅的。同日，康熙又在江蘇寶應(yīng)、淮安的高家堰、惠濟祠等堤視察，見河水盡歸于漕，清水暢流，“朕心甚為欣快”，於是召見河道總督張鵬翮并御賜詩扇一把。張扇背面何人作畫不知道，泰州博物館所藏烏竹泥金成扇則與這把《書法茶花》成扇一樣，都是康熙作書法，蔣廷錫繪花卉。甚至連鈐印也一樣，右上角鈐朱文起首印“惜寸陰”，款印鈐朱文“康熙”和白文“稽古右文”二印，這是康熙慣常作法，配套使用的。

 

蔣廷錫不用介紹，大家都知道。他才華橫溢，學(xué)問淵博，著名宮廷畫家，在雍正朝官至文淵閣大學(xué)士、禮部侍郎、戶部尚書。然而其一生輝煌來自康熙皇帝對他的賞識。當(dāng)年他以舉人身份供奉內(nèi)廷，在康熙四十二年的禮部會試中卻不中，是康熙以其學(xué)問優(yōu)長特旨將他及汪灝、何焯三人一起參加殿試，并以二甲第四名錄為進士，可見康熙對他是多么賞識。試想，當(dāng)年有幾位宮廷畫家可以在康熙作書法的成扇上作畫？這也是這把成扇以如此完好的品相流傳至今的一個重要原因，值得珍視。

 

《歸去來兮圖》作於1755年，華嵒去世前一年，是華嵒晚年的一幅人物山水精品。縱137釐米，橫60.5釐米。此畫構(gòu)圖疏宕空明，設(shè)色淡雅，一株古松虬枝橫斜占居畫幅中心位置，五個人物分三組，各有角色，構(gòu)成了一種淡泊的寧靜生活。

 

此畫先後經(jīng)清乾隆嘉慶年間蘇州擅名一時的畫家吳翌鳳收藏，印鈐“見山樓”，見山樓是吳翌鳳齋名。又入同一時期才華橫溢、曾官多職的江蘇金匱人楊芳燦的真率齋。後來歸藏美國著名古董商人龐耐，是一件品相完好，十分難得的華嵒晚年人物山水畫精品。

 

陳鴻壽即陳曼生，清代乾隆嘉慶時期一位多才多藝的藝術(shù)大家，篆刻有“西泠八家”之名，制陶有“曼生壺”之譽，畫山水則在姚公綬、程嘉燧之間，而書法行楷有法度，隸書簡古超逸，可謂樣樣皆能，諸藝俱精。《行書七言絕句四首冊》，計十六開，各縱27厘米，橫15.5厘米，是陳鴻壽的行書精品。陳鴻壽執(zhí)筆如其握刀，手感極好。此冊書法結(jié)體生動，行筆收放自如，通冊一氣呵成，盡得氣韻。晚清大書法家楊守敬在《學(xué)書邇言》中評說曼生書法時有八個字：“行書峭拔，風(fēng)骨高騫”。馬宗霍在《霎岳樓筆談》中說陳鴻壽“行書則爽健方舉，可與明人分席。”此冊後有張廷濟、姚孟起二家跋。張廷濟與陳鴻壽為同時代人，嘉慶三年浙江鄉(xiāng)試第一，收藏甚富，眼界亦高，他稱贊此冊有米芾遺韻，為南田勁敵，并將其列為書中逸品；姚孟起則盛贊此冊書法為陳曼生平生得意之書。兩百年來，多少人對此作讚不絕口，這是一件充滿溢美之詞的書法佳作。

 

冊頁未署作年，冊后鈐“洮湖長”印。洮湖即長蕩湖，在江蘇金壇東南部，跨今金壇、溧陽兩市。查陳鴻壽行蹤，嘉慶十六年（1811）他44歲時任溧陽知事，在任上刻“洮湖長”印，故此作應(yīng)該是他44歲到50歲左右時所作。此冊原為清道光時期大收藏家吳云之子吳承溥收藏，當(dāng)年舊裱，簽條也出自吳承溥之手。

 

張崟是乾隆嘉慶時人，承家學(xué)，詩畫都負盛名，尤擅山水，有文徵明、沈周遺韻。《倣古山水冊》作於1813年，十二開，所繪雅逸精緻，全面展示了張崟的繪畫才能。冊頁嘉慶以後先後歸藏著名書畫鑒賞家、甌缽羅室主人李玉棻，嘉慶二十五年進士、曾官工部尚書并加太子太保銜的張祥和。後歸錢鏡塘收藏，經(jīng)吳湖帆寓目并為冊頁題寫簽條。

 

狀元書法自2008年春拍西泠拍賣以單元形式推出以來，引起了收藏家們的高度關(guān)注，很受歡迎。本次春拍我們再次推出“狀元書法單元”，共計17件作品，出自清代14位狀元之手，內(nèi)容與形式都讓人喜歡，相信會受到大家的歡迎。

 

趙之謙是一代藝術(shù)大家，一生享年雖然只有五十六歲，卻在篆刻、書法、繪畫、詩文諸多領(lǐng)域都取得了傑出的成就。本次古代專場有多幅難得的趙之謙好作品，比如他的書法對聯(lián)、信札冊頁以及花卉立軸等等。《行書信札冊》計五通，各色花箋紙書寫，是他赴江西“候補”官缺時所寫，這是首度面世的趙之謙信札，對於研究趙之謙生平和藝術(shù)具有重要意義。關(guān)於五通信札的相關(guān)情況，本期通訊有解讀文章，可供參考。

 

另一本《行書尺牘冊》也值得重視，信十二通，封箋2頁，分別寫給魏家孫、董覺軒（沛）等趙之謙的好友。舊裱，錢鏡塘收藏，高式熊題簽。

 

在商周吉金拓片上作畫并不鮮見，但是要表現(xiàn)得和諧雅致卻不容易。首先對拓家的要求極高，拓家得有視覺概括的本事，用最簡單同時也是最充分的手段抓住器物的特徵制模，在同一平面上加以表現(xiàn)，使拓片所含信息最大化。而且要藝術(shù)地表現(xiàn)，上紙上墨乃至對紙張伸縮的把握都要做到胸有成竹，使所拓有素描的明暗效果，如此方能傳神。

 

《花果圖》六皆拓片，趙之謙補花卉，所拓為商代晚期古鼎。六皆是咸豐同治年間杭州著名的吉金拓家，趙之謙的朋友。畫為“練溪五兄”作，練溪則是趙之謙長女桂姑嫁沈星堂長子沈星餘時的媒人。繪此古鼎花卉趙之謙落筆無滯，卻將花卉果枝表現(xiàn)得盎然有生氣。果實大小疏密，花枝長短錯落，乃至設(shè)色濃淡素艷，不僅顧及了古鼎的器型，也顧及了鼎身的紋飾，和諧統(tǒng)一。此畫舊裱，縱132厘米，橫65厘米，曾收入《海上繪畫全集》第一冊出版。

 

此外，藍瑛、孫炤的《山水花卉冊》，吳歷的《山邨邨密圖》，王鐸的《行書五言詩》軸等作品，因本期通訊有署名文章解讀，綜述中就不一一介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