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晚春，達利的著名雕塑《勝利之象》一直佇立于上海世貿商城門外。這是2009年上海春季藝術沙龍作為形象宣示的一件作品。看過一本叫做《達利的騙局》的書之后，超現實主義大師達利，在很多人眼里成了“癲狂的騙子”，他天才式的成功，揭示著世界當代藝術市場印鈔機一樣的荒謬和黃金(198,0.36,0.18%)般的沉重。在金融危機席卷全球的背景下再來看達利，反諷的意味無比強烈。

　　業內人士感受不到反諷，他們只覺得難熬。去年下半年以來的藝術市場寒流，已經讓上海M50和北京798等藝術區經歷了一場畫廊成批倒閉或撤離的危機，所以，今年春天的這場藝術沙龍，被很多人看做藝術市場是否能夠回暖的風向標。上海春季藝術沙龍總經理葛千濤說，在沙龍開始之前，自己心里完全沒底。所以，事先跟很多參展的畫廊打了招呼，讓他們要有“也許會很慘淡”的心理準備。

　　展會：入場人氣冷清

　　盡管上海春季藝術沙龍的主辦方在客戶服務上可能是國內做得最好的，今年參展的畫廊格局依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歐美畫廊數量銳減，頂級畫廊蹤影難覓。而幾乎在同一天，第六屆中藝博國際畫廊博覽會CIGE2009在北京開幕，原本每年5月份開幕的中國藝術博覽會和“藝術北京”展覽會也突然提前。這讓原本有限的畫廊客戶資源再度分流。

　　在往年，當代藝術市場如日中天的時候，不少畫廊愿意砸錢同時參加幾個展會，帶著藝術作品在各地飛來飛去。但今年，有些畫廊已經倒閉，存活下來的都精打細算過起了苦日子。原本就已飽和的藝術展會市場，為了有限的面包終于開始了白刃相見的競爭。所以，上海春季藝術沙龍的參展畫廊總數從去年的100多家減少到今年的80多家。即便如此還算幸運，據一位業內人士透露，北京的某個展會至今才和40多家畫廊達成了意向，幾乎辦不下去。

　　上海春季藝術沙龍開幕之前，除了擔心成交量的慘淡，葛千濤還擔心人氣不足。因此，今年他們采取了一些措施。觀眾憑著一張門票，除了可以參觀上海春季藝術沙龍的博覽會，還可以進入上海證大美術館、上海美術館、M50藝術區等。在這趟“藝術之旅”中，上海春季藝術沙龍把對成交量的期盼收斂了起來，轉而向市民普及藝術，培養藝術品新的藏家群體。假如把當代藝術市場比喻為一個過去幾年里被過度開發的林場，葛千濤認為現在是到了“封山育林”的時候了。而最關鍵的是，在低迷的市場狀況下，需要在展會現場營造洶涌的人氣，以此提振低落的士氣和在過去一年中流失殆盡的信心。今年的春季藝術沙龍客流量比去年雖然略有下降，但也達到了三四萬人次。這使得主辦方松了一口氣。

　　但人氣并不就意味著成交。在三四萬人次的參觀者中，真正的買家為數不多，并且較之往年謹慎了許多。收藏家彭樹標進入收藏領域已經有了五六年，張曉剛、王廣義、曾梵志等天價藝術家的作品他手里都有。他說，在當代藝術的泡沫下，像他這樣的藏家輕易不敢買畫了。往年有一些畫廊推出新人，看作品過得去也就買下來了，態度很隨意。但是現在就不敢買，要反復考慮，實在喜歡才買一張。他也去了春季藝術沙龍的現場，感覺人氣并不差，和往年幾乎沒什么區別。但從他認識的畫廊的情況看，成交量也許不樂觀。因為藏家們心里都沒有把握，這場危機會持續到什么時候，而當代藝術的泡沫要到什么時候才算擠干，那些作品的價格走到什么位置才是低位。所以，這次去春季藝術沙龍的展會也就是看看，他沒有出手。

　　展品：中等價位居多

　　在這個不好的年景里，主辦方想方設法整合資源，收藏家小心翼翼生怕買錯買貴，而畫廊的心態則最為復雜。一方面，大部分畫廊成交額急劇萎縮，他們迫切需要通過展會開拓新的藏家客源。另一方面，在這樣低迷的市場中，老藏家不愿輕易出手，新藏家望而卻步。參加展會花的這筆錢，收到回報的希望很渺茫。上海大劇院畫廊總經理顧泳塘就說，在報名參展的時候，他們畫廊沒有抱什么希望。只是想去展示一下作品就好，畢竟畫廊要開下去，需要繼續制造影響。話雖這么說，他們還是作了不少準備。帶到展會上的基本上都是2萬－10萬元的中等價位作品，并且價格調低了10%左右。往年參加展會，都是帶熱門的作品去賣，今年也改成了以年輕藝術家為主。幾天下來，情況比預計的要好很多。不僅作品成交了，而且他發現了一些新的趨勢。顧泳塘說，往年的展會上，外國藏家要占一半，但今年新的藏家群體好像出現了，國內藏家買下了大部分作品。這個跡象讓顧泳塘很鼓舞，他認為市場不會再差下去了，甚至已經在“復蘇”了。

　　顧泳塘的判斷在葛千濤那里得到了些許呼應。葛千濤說，展會結束之后粗略統計了一下，今年的成交總量是2000多萬。雖然跟去年的4000多萬相比幾乎縮水一半，但也大大超出了預期。他有些興奮地舉了一串畫廊成交的例子，隨后總結說，有些北方收藏家，市場好的時候成批買作品，市場不好了就放手不干了。這不是成熟的藏家。相比而言，長三角地區的藏家還是理性的，有自己獨立的判斷力。正因為有他們，今年的展會才出現了這樣的逆勢行情。現在，很多畫廊覺得又有信心了，有的畫廊甚至提前預約明年的展位，還表示要擴大展位規模。“信心真的是比黃金更重要”，葛千濤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感慨。作為展會之前壓力最大的人，他現在松了一口氣。

　　盡管如此，業內人士對于藝術市場回暖的評價要謹慎得多。記者和多位批評家聊起這個話題，他們幾乎都認為，作為邊際領域，藝術市場要走出寒潮還需要很長時間。尤其，前幾年的泡沫已經嚴重透支了中國藝術的升值空間和成交量能。泡沫破滅并不意味著回暖，這個市場需要用時間償還代價。

　　在上海春季藝術沙龍閉幕的時候，世貿商城門前那尊達利的雕塑也得到了購買意向，畫廊和買家正在談。如果談成，這尊雕像就將留在上海一家五星級酒店里。真的很有必要解讀一下這尊《勝利之象》，這頭驕傲的大象，頭鼻昂揚，驕傲得有些滑稽。象背上吹著號角的金色孩童，也樂觀得令人擔心。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雖然在6米高的半空，身下這頭象的軀干和四肢，卻細瘦得風吹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