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與中國畫和油畫工具的對比上,版畫運用了更多的鐵質工具,比如各種刀。從工具的角度上說,以筆作刀槍遠不如以刀作刀槍更為直接、有力。由于是由各種刀刻畫圖形,使得版畫的線條出現硬邊效果,這也是畫筆所無法表現的。由刀產生的硬邊很難表現柔媚、多情的語言。因此版畫在二十世紀的中國藝術中,一直充當著武器的作用。版畫最原初的語言方式和藝術功用被淹沒在政治的話語里。因此,版畫相當于革命這樣的理解,在相當大的范圍里被持續誤讀。
王軼瓊,畢業于中國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這個學術出身注定了他和版畫解不開的情緣。他當年之所以選擇版畫,是因為“美柔汀”,英文 Mezzotint 的音譯。他覺得“美柔汀”細膩溫婉,甚至性感,于是癡迷著學習版畫,用中國著名美術批評家劉驍純先生在《解構與重建——論中國當代美術》[江蘇美術出版社,1996年出版] 一書中的描述,是“走火入魔”的年輕人。應該說,在美院學習的五年中,王軼瓊對藝術的癡迷是眾所周知的,其作品以物性藝術的實驗而聞名。
“中國情人”是王軼瓊近年來版畫創作中最常表現的內容?!扒槿恕保且环N曖昧的關系,糾結和迷狂讓身處其中的人們無法辨清情感的真象,也許內心有一團火,也許內心有一些惆悵,也許內心有一個暗室,也許內心已千瘡百孔。誰能知道情人的內心呢?抑郁著的熱情,卻不能象火山一樣噴發, “情人”是地下的,見不得光。
王軼瓊的內心一定有這樣一個情人,也許是個美人,他一會兒看看這個美情人,一會兒看看自己,或者藝術就是他的情人,讓他糾結?革命的刀在他的畫里變成了愛情的劍,一劍刺出,劍氣逼人。而刺向空中的劍,觸到畫面卻幻化成一種能量,這種精神的能量在刀縫和印痕中反復迭壓中,消解、積聚、互相擠壓。
在王軼瓊的畫面中,一個主體的男人或者女人或者是黛安娜,都以巨大的頭像示人,人物的臉部表情平靜、深邃,甚至憂郁,綿密的刀法承載著每一次的心跳。而巨大的花朵成為情愛的隱喻,頂在主人公的頭上,絢爛地開放,這花被奔放的刻刀刺激著,血脈賁張,象是一個火山口,人性激蕩在盛開的花朵中,松與不松,沉默與奔放,寂靜和吶喊,都藉由畫面中營造的巨大張力給觀者以莫名的激動。
觀察整個中國美術史,也許可以說,中國版畫第一次在王軼瓊這里成為抒發個人意趣的一種方式,他的刀痕和印痕就象中國畫里的水和墨一樣都成為一種浪漫的語言,如果說木刻是一種革命的方式,倒不如說木刻是一種更能表達個人痛苦的和歡樂的方式,這種個人的痛楚和沉思足以讓我們回過身來觀察我們身處的大時代。
當中國的當代藝術如火如荼地發展到今天,我們機乎成為國際藝術舞臺上的獨特景觀,在經濟全球化的導致文化全球化的當下,什么是中國自身的問題,中國當代藝術應該以什么樣的語言和方式對應世界的潮流,在這樣的宏大敘事面前,王軼瓊只不過是一個身處一隅,獨自面對內心,面對畫布,勤懇工作著的一個手藝人,他不拘限于一柄木刻刀,一枝油畫筆或是一個鏡頭,工具就是工具,工具是被人利用的,目的在于表達。現在,王軼瓊用木刻刀畫了一張浪漫的畫,他想用木刻刀寫一個“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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