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奉華
1988年8月,筆者在黃山北海散花精舍采訪十上黃山的藝術大師劉海粟教授時,他關切地問起云風的近況。我把云風所拍的許多黃山風光照片給他看,這位九十三歲的老人高興得如天真的孩童,拍手叫好,贊不絕口:“我與云風有緣”他和我一樣熱愛黃山。我用筆畫,他用鏡頭來寫,我們都追求黃山的神貌。所以我和云風是同道,是知音!”海粟老人像是在向我闡述一個鐵定藝術規律,語氣堅定,確切而從容。
1981年廈,海粟老人八上黃山,云風在山上采訪他,老人談到藝無止境,要不斷超越前人,超越自我,要能入黃山又出黃山,師造化又欺造化。這些藝術思想都被云風吸收到他的攝影創作實踐中去了。海粟老人尤其難忘云風那千姿百態,引人入勝的黃山風光照片。他逐張欣賞著云風的作品,——作了評價。
當看到《蓬萊三島》這幅彩色照片時,老人眼睛一亮興奮地從沙發上挺起身來,指著一片云樹迷離的深藍色背景前凸現出的暖色巨石:“那,好極了!這簡直是一幅現代抽象畫!這光用得很特別,用明亮的暖色突出了蓬萊三島的俊秀挺拔,后面一片純藍是無限幽深開遠,近景剔透,遠景朦朧,在具象中帶有抽象美,虛實配得恰到好處,我也愛用藍色來表現黃山夢幻一般的景色,她像一片汪洋大海,渾涵寬博,內蘊潛流,深不可測?!倍嗽斨饵S山雨后》這幅杰作,海粟老人說:“這像是一幅潑墨潑彩山水,氣勢磅礴,色調不凡,有強烈的象征意味,近處的細膩表現山石的質感,是骨法用筆,氣韻生動,又有油畫效果,色彩厚重濃烈;遠處的迷蒙表現遼闊深遠的背景,層次豐富,是大寫意的手法,把遠與近、巨與細、真與幻、動與靜奇妙地交織在一幅圖畫中。這樣完整的畫面,這樣奇幻的光色,云蒸霧涌的效果在照片上是不可多得的,也是不易重復的?!?/DIV>





《蓬萊三島》

《黃山雨后》
《朝霞》這幅照片拍的是一片天空,海粟老人指著上面的彩霞:“這是一張油畫,全是色塊與彩線構成,漂亮極了!像一支莊嚴、雄渾的交響樂,色彩的交融是音樂顫動的旋律?,F代藝術都是流動的,變幻的,生命力很旺盛,云風可謂深得個中三味了!”

《朝霞》
當海粟老人看到在灰白色的背景中,山與樹的線條簡練剛勁的另一幅畫目完全不同的《蓬萊三島》時,喜愛地稱贊道:“攝影家的變戲法的本領很高,你看《蓬萊三島》又換了一幅面孔。這像鐵面,像線描,細部像銅版面。這些剛勁、柔韌的線條很富于獨創性,表現力極強。由此看來,云風不僅是攝影家,他還是一位深通繪畫藝術、不斷在創造新技法的有心人”。

《蓬萊三島》
《黃山相思鳥》這幅照片,在淡綠色的背景前,相思鳥落在畫面右下角、趣味中心的翠竹上。海粟老人說:“巴黎人愛用綠色表示自由和生命,這鳥是綠的,周圍環境也是綠的,利用色調濃淡不同來塑造形象,整個畫面和諧統一,詩意洋溢,背后的鐵絲網避不開,就用大光圈處理成模糊的圖案,使主體突出,又富于裝飾趣味,這是表現性靈和情趣的小品,是攝影家煞費匠心等來的,每一個細部都進行了精心構思?!?/DIV>


《黃山相思鳥》
評完了照片,海粟老人愛不釋手地又逐張看了一遍。我說:“海老,這些照片大都是表現黃山的,您要是喜歡,就給您吧!云風有底片,我可請他再印一套?!?/DIV>
“那太好了!我喜歡這些黃山寫真,它們和我的黃山畫一樣,都有嚴肅的、頑強的藝術追求?!苯又K诶先擞痔煺娴匕l問:“得到到云風這么多佳作,我怎么報答他呢?”他像是問我,又像是自問。
我說:“海老!您十上黃山,創作了許多意境全新的好作品,你的精神震動了中外藝壇,為從事藝術的后學者作出了榜樣,這就是對云風和欽敬您的人最好的報答和贈予?!崩先宋⑿α恕5诙欤K诶先怂蛠硪皇子H筆題寫的七言絕句,囑我轉贈云風。他寫道:
攝出黃山凜烈姿,
鐵鞋踏碎雨絲絲。
春風吹入天都夢,
醒折奇葩一兩枝。
一九八八年八月十五日作,致云風仁弟,劉海粟九十三歲十上黃山。
海粟老人與云風,可謂是一對藝術上的忘年知己,他們又都是黃山的密友和知音。在云風的黃山照片中,我們可以十分清楚地發現老人的繪畫藝術對他的啟發和影響。善于學習的云風,在吸收繪畫藝術的經驗,創作方法和傳統方面,是卓有成效的。所以,海粟老人見到他的作品,倍感親切。
筆者有感于此,遂記下這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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