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性,盧野性格中真是有點閑云野鶴、山村野老之氣,跟他做朋友,這一點能明顯地感覺到。而性格往往會左右著人的行為取向,即所謂畫如其人,文如其人是也。盧野囑我給他將要出版的速寫畫冊寫點文字的時候,還愁得心里沒底,但看過他的一些油畫、素描后,頓覺畫如其人在他身上是那樣的貼切。
盧野的性情中,熱性、好動、剛性的成分多,在多數情況下無拘束,非常情緒化,這對做藝術是很有利的。倘若我們孤立地去看待油畫和操作油畫時,那你面對的一定是個局促的空間,就好比那里沒有玩耍的伙伴,沒有開闊變化的視野,也沒有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氣一樣,久而久之,便興趣了無,自己為難了自己。
我認識盧野的時候,就知道他擅書,寫的一手好字。索畫難,求字易,在我的工作室喝茶時,他給我寫過幾幅字。字也像人,大風起兮,山呼海嘯,其態就外溢著一種狂勁。我相信這種書法的行為和教養,對他的繪畫互為補益,滲透表里。盧野的油畫寫趣十足,有強烈的主體情緒,其過程和結果對他而言,一樣地充滿快感和幸福。可見,他不是無緣無故地喜愛書法,一定是其中彼此相通的那點精神與他通融了,以至覺得不寫不行,寫了過癮,意盡興足,一見如故。當然這種書與畫的互為補益是針對整個繪畫行為的,不單單是有益于油畫。只不過素描(含速寫)平時被人認識起來隱性一些,不那么惹人注意,其中就包括畫家本人。所以平時我們也常看到不少畫畫的人有素描與作品分離的現象。事實上,藝術風格的覆蓋面是全面的,不會背地里是這樣,正面上卻是相反的另一個樣。盧野就不是這樣,而是油畫、素描、書法都貫穿著相同的藝術修養,彰顯著自己的生命性格。這回我看盧野的素描,就感覺到收放、狂逸之間的分寸在他手上掌握得那樣的好,這一點即有明顯的書法因素和學養成分。
當下的高校教育中,素描的基礎功能是已習慣性地被放在首位的,至于它作為繪畫藝術表達所具有的獨立性少有人在意,所以素描作為一種表現媒材和形式所具有的藝術光彩,便很少有機會被人們所欣賞。盧野在新疆師大執教多年,對素描的概念、方法和形態的認識,恐怕也有一個逐步正位的過程。但時至今日盧野對素描的理解已很藝術化,早已不那么迂腐。事實上,從風格形態上看,盧野的素描長期下來,已融合了好幾種素描的特點,其中當然有基礎技能的含量。但盧野的吸納與消化能力尚好,諸家招數經他吞入,都能化為己有,衍出自己的新知。這從根本上使盧野愛上素描,沒有負擔地畫了大量的素描。這樣,在已刪除了一般的習作腔的素描天地里,其視覺創造、表達的天地便有了很大的空間。盧野能好上這一口,品出甜滋味就順理成章了。
自然,隨著現在藝術高考招生數量的爆棚和總態勢的增溫,視素描不登大雅之堂的認識仍普遍存在,其中利弊均有。但隨著藝術的發展和多元價值觀的社會化,素描獨立的藝術身份會漸次凸顯于畫界,在很多時候被充當為基本功練習角色的素描,也會在基礎訓練層面上講究個人性和藝術表現性。由此把素描與藝術扯上了關系。我自己對目前那些毫無智性靈氣的“扎實”素描是心生憂慮的,素描從本質上講究是繪畫的藝術范疇,它與如實描繪的照相功能有天壤之別,因此所繪的與對象有別是天經地義的,個人創造中產生的多樣性決定了素
描的多樣性,當然也決定了素描作為訓練方法的多樣性。
從另一面講,素描的樸素性和生活化,使它能輕裝上陣、從容愜意、靈活多變,與人的平常生活相伴隨,相對“作品”創作來講,也不會那樣正襟危坐。所以,盧野的素描在順從自己意志、性格的前提下,嘗試了不同的形式、手法去表現對象,而且短時間的人物隨筆尤為精彩,其中有狠勁的東西,也有溫柔的線構。但總體上看,妙用、活用線條的多,簡筆繁筆均取法乎上,從不拘束,其狀態、精神是自由自在的,在與對象相對的過程中,能開心、有感覺地去抓取對象的精華,不會被動、費勁地去素繪表象的真實。當然,這一點不光是針對素描,而且是對一切繪畫而言。換言之,繪畫的主動性與否和程度高低將影響作品的質量。
莊子名篇《逍遙游》里說,藐姑射山上有神人居住,其狀“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繪畫的天地、心態何不似這神人焉,其中,隨手隨地而為的素描更是無法無天。我看盧野的素描有這般逸氣和境界。
廣西藝術學院教授 劉 新
2008年9月6日寫于望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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