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來的美國房地產次貸危機日益嚴重，而最近兩個多月以來的金融危機的影響正在從美國擴散到全世界。但上半年的全球亞洲當代藝術市場仍然呈現出良好的態勢，例如香港亞洲當代藝術博覽會的突出表現和銷售佳績就能證明。但自北京奧運會以后，亞洲的當代藝術市場已經表現出疲軟的傾向，先是紐約索斯比畫廊宣布亞洲當代藝術拍賣集中到香港舉辦，然后不久的藝術北京和上海當代藝術博覽會都表現平平，究竟日益擴大和嚴重的金融風暴和經濟危機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以中國為主導的亞洲當代藝術的國際市場，今年十一月初在紐約舉辦的第二屆亞洲當代藝術博覽會無疑是一塊試金石。懷著這個期待，我來到紐約，親身感受亞洲和中國當代藝術在這個國際當代藝術市場前沿的表現。　　

　　到紐約的當天，恰好美國大選有了結果，年輕的黑人奧巴馬高票當選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美國總統，對于一直受貶低，敵視和警惕美國式民主與人權價值觀教育的這一代中國人而言，美國黑人總統的當選具有重要的意義。當然，美國媒體和民眾的情緒又一下子高漲起來，為經濟氣氛蕭條的美國帶來許多樂觀的期待。所以當我看到街頭張貼的亞洲藝術博覽會招貼畫（岳敏君式的傻笑的大臉）與紐約歡迎奧巴馬的招貼畫并列在一起時，隱約感到一個充滿不確定意味的新時期的來臨。　　

　　早在美國聽業內資深人士說過，紐約的藝術市場總是變化莫測的，但總有一些規律可循，它受大的經濟環境的支配，也被藝術界的生產質量和能量所左右，所以藝術與資本的良性互動的成熟體制，使當代藝術市場一直是蓬勃向上的產業，雖然有大大小小的波動。另一方面收藏藝術的人是美國的精英階層，一般有非常殷實的家底和良好的藝術教育以及成熟穩定的心理素質，他們對藝術品的選擇更多地體現了自己的趣味與審美價值觀并不是純粹的商業投資或投機。因此，針對本屆亞洲藝術博覽會，還可以檢驗兩個不確定的因素，一是金融危機條件下，美國藏家對亞洲當代藝術的態度，另一個是來自歐洲的亞洲新興國家的藏家對亞洲當代藝術的信心與心態，因為紐約的藝術消費力的很大一部分來自歐洲和亞洲。　　

　　本屆亞洲當代藝術博覽會仍然由韓國人在紐約經辦的公司主辦，但參展商結構的主要變化在于來自韓國的畫廊的減少和來自中國本土的畫廊以及經營中國當代藝術的西方畫廊的增加。例如千高原（成都），季節畫廊（北京），環碧堂（北京），中國當代（北京），紅門畫廊（北京），林大畫廊（北京），巴黎-北京攝影畫廊（北京），梯空間（北京），PYO畫廊（北京），對比窗畫廊（上海），藝發畫廊（上海），紅寨畫廊（上海），TS1畫廊（北京）。博覽會還推出了幾個特別展覽和一個藝術家項目，包括由馮峰，白易洛，向京，陳衛等人參加的《我的骨，皮和肉》（MYBONE,SKIN,ANDFLESH）,由蒼鑫，齊星，楊旭，劉輝等人參加的《你在紅樓，我西行》，另外由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先生策劃的《午后的陽光：目前和可能性》展覽，介紹了年輕的中國藝術家組合“他們”的系列作品。在VIP開幕酒會上最為搶眼的是中國藝術家田益賓（業內都稱他“老六”）的綜合性作品“所有對一，一對所有”，作品包括反映北朝鮮現狀和北朝鮮與國際關系的攝影，雕塑與行為藝術。行為藝術為現場作品。藝術家雇傭了當地四十多位亞洲人，都穿著與北朝鮮軍服相類似的軍裝，腰間斜挎著手槍出現在博覽會的現場，并與十多位身材高挑艷麗迷人的紐約模特并肩在博覽會現場魚貫穿行，引起觀眾和記者的注意力。藝術家并不滿足于此，田益賓還帶著這些被“北朝鮮軍人們”來到華爾街巡視，險些與武裝到牙齒的美國防暴警察發生沖突；之后，他們又來到自由女神雕像前與美國海軍官員聯歡。在亞洲藝術博覽會上與旅美藝術家和美國記者合影　　

　　在亞洲當代藝術博覽會開幕的前夕，幾位中國藝術家的個人展覽也在紐約的畫廊開幕，包括佩斯畫廊推出的張曉剛個人展覽，阿拉里奧畫廊介紹了方力鈞最近幾年的新作品，麥克斯畫廊舉辦的高士強的展覽，以及蘇荷區一家畫廊舉辦的年輕藝術家張鵬的個人展覽。這些展覽都引起很多人的關注。　　

　　就在亞洲當代藝術博覽會開幕之際，著名藝術評論家《美國藝術》雜志主編RICHARDVINE的新書《新中國新藝術》面市。這是美國最新出版的有關中國當代藝術的出版物。這本書的作者在過去的十余年間，一直十分關注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每年來中國好幾次，在《美國藝術》上撰寫了三十多篇介紹中國當代藝術的文章，持續地在美國的主流藝術雜志推介中國當代藝術。這本書綜合了他對中國藝術的觀察于思考。這本書也在博覽會的開幕酒會上推出，為疲軟的藝術市場打了堅定信心的強心針。RICHARD先生告訴我，他即將來北京，參加在北京798現代藝術書店的中國首發式，并舉辦講座和簽名售書。　　

　　因為有市場疲軟的預期和種種跡象，許多參加展覽的畫商都在私下里相互打探對方所代理相同藝術家的作品的價格，以便心中有數，并隨時做相應的調整。許多畫廊都自動調底了價格。但個別畫廊將藝術家的市場價格幾乎下調一半，引起其他畫廊的強烈不滿。當問及為什么會以這么底的價格出售著名中國藝術家的作品時，這家畫廊的工作人員說，一是因為目前的經濟狀況不好，二是因為這些作品是在前幾年以相對便宜的價格買下的，三是目前畫廊已經不和這些藝術家合作了，所以希望盡快將這些作品出手。但畫廊這樣破壞曾經合作過的藝術家的價格體系，實在令人擔憂。盡管如此，這家畫廊大幅減價的作品的銷售狀況也不理想。恰如商場如戰場，形式變化莫測。　　

　　盡管大多數畫廊的銷售業績不佳，但也有例外的情況。例如一家在首爾和北京798藝術區都有分店的畫廊在博覽會即將結束時，來了一位韓國收藏家，聲稱有買畫廊帶來的全部作品，其中包括張曉剛和俸正杰等人的作品，但要畫廊將所有的作品按半價出售給他。無論最后雙方談判的最后結果如何，這樣的事情令人感嘆不已。如果你遇到這樣的情況，你是畫廊負責人，你會怎樣？這個問題成為流傳在畫廊界人士之間相互開玩笑的話題，如同被演繹出來的故事。但這是一件真事。　　

　　博覽會開幕的當天來賓不少，但問價的多，出手的少。第二天是星期五，來的人很少。次日周末，天氣陰雨連綿，參觀者的數量也并不理想；周日雖然天朗氣晴，但人氣仍然沒有恢復過來。最后一天更是能用凄慘來形容，參展商們各個心事重重。人們感受到藝術市場的冬天的來臨。

　　紐約街頭亞洲藝術博覽會的招貼畫與新總統競選舉的招貼畫　　

　　其實亞洲當代藝術的國際市場的低靡已經在九月索斯比在紐約舉行的最后一場亞洲當代藝術的拍賣中表露出來，而上海和北京的藝術博覽會則更加慘淡。這次在紐約舉辦的亞洲當代藝術更加證明了這一點。據說大部分被買出的作品的價格都低于兩萬美圓。當然有很多畫廊一張/件作品也沒有買出去。中國的一位參展商和我聊天時說，預感到今年的亞洲藝術博覽會不會理想，但沒有想到事情是這樣的糟糕。有的畫商已經預定了12月邁阿密藝術博覽會的展位，并與組織方簽定了合同預付了定金，但看到亞洲藝術博覽會的慘淡情形，也就打算取消12月的邁阿密參展計劃，而組織方卻以違約要起訴畫廊相要挾。看來，畫廊和藝術博覽會的冬天真的到來了。也有買家認為，藝術很熱的時候，拍賣行能賺大錢，但在低潮時，一般買家傾向于到畫廊來買作品，因為沒有泡末，而且還可以和畫廊砍價。　　

　　這次博覽會有一些中國大陸來的畫廊參加展覽，無論是中國人自己辦的還是西方人在中國經營的畫廊都暴露一些致命弱點，例如經驗不足，人才不夠充分，專業性不強，與客戶溝通能力差。畫廊經營是商業經營的高端領域，需要方方面面的認真準備和實際操練。當然中國的當代藝術畫廊才剛剛起步。但愿在未來幾年，經過時間的歷練和篩選，中國能出現一批有能力在國際藝術舞臺上從容操練的畫廊和畫商。　　

　　2008/11/13寫自由紐約回上海的飛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