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敬干（美術評論家）

在如今畫家多、畫展多的“繁榮興旺”中，作為一個美評家似乎已到了“二難”的地步。何為“二難”呢？一是因為有“美術評論家”的頭銜，所以就不能誤導那些特殊的“消費群星”，行文就不得不慎重從事，而據我所知，有不少“粉絲”是“學習”了我的文章之后才去關注某人的藝術作品的；二是在畫家特別多的年月里，發現獨樹一幟、作品“成活率”高的畫家變得難了。當然“難”是相對的，就在不久前“形影相隨”王成油畫作品展上，我記憶中的某種“模塊”，一下子就被王成作品中那種深情的追憶、追溯的觸點擊中了。也感覺到王成是想通過其作品的再生，將藝術的視角，推移到現階段現有生活的昨日，讓昔日重現。

事實上，昔日是不可能重來的，所謂似水流年嘛。但是要重現昔日以撫慰今日“煩瑣”的“心緒”，唯以藝術的形式了。我們知道，人性有一個共同的弱點，那就是常常會“撫今”以“追昔”。王成的作品緊緊扣住了我們的這些“弱點”，以“大面積”，“大過場”的藝術情懷，讓曾經曾有的“精致生活”大放異彩于大庭廣眾之下，使我們在“快城快客”的緊張速度中，渡過一個舒緩、漫不經心的午后。我以為，藝術以這樣的屬性來立項和定位，其作品之“成活”的百分比一定是成正比的。

欣賞王成的作品，最好是在三種狀態下進行，其作品中的濃濃“舊味”兒，才會漫漫的，如夢如幻的揮發出來：一是在王家偉的電影《花樣年華》之后；二是在羅大佑的音樂《追夢人》之中；三是看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之前。當然，這些也許是多余的，觸景生情的感召，忽許勝過一切預制的期許。

王成作品的藝術語境，是對我們“繁華”之后的一種追尋。這種追尋讓我們可以反思時過境遷，也就是在那些我們無法忘懷的流金歲月里，年少無知中所包裹著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青春祭。其實在這樣的“青春祭”里，是甜蜜幸福的也好，是青澀酸楚的也罷；都無所謂祭，無所謂不祭了。因為透過其作品，我們看到的是我們曾經有過的花樣年華，那是我們的青春“護照”，而當欣賞起這些“老掉牙”的青春印鑒時，我忽然讀懂了王成的良苦用心，也就是在他“忽明忽暗”的，幾乎是斑駁的藝術符號里，告訴我們的正是為了忘卻的追憶，而不僅僅是為了沉浸于追憶。是的，追憶是為了忘卻，而忘卻呢？是不是為了珍惜我們現在的擁有呢！一件藝術品，無論以怎樣的藝術形式出現，它的最終目的，也一定是在其構成的潛移默化中，向外導出美的力量的；這應是一切藝術形為的基本法則。王成的作品就比較好的向我們傳遞了這些“藝術公約”。

細心的看一下王成的作品，他的藝術取向是以沖印后的膠片為表達方式的。直接以膠片沖印后所產生的藝術性質，運用油畫的表現力，聚集筆觸，以合理分流光線來達到“再回首”的藝術目的。

王成的作品大致上可以分為三大快：一是《懷念大工廠》系列；二是《再憶江南》系列；三是《情度》系列。三大系列中，余最喜歡的是《懷念大工廠》和《再憶江南》的那種情調兒。

在《懷念大工廠》中，王成不是單一、機械的去畫車間里的“老機器”，也不去描述室外各種走向不同、粗細不一的網絡管道。而是截去工廠的一角，或廠道、或廠房，或廠道上經年的行道樹、或隱隱約約在樹后的廠房外貌。然而如果我們用來回味“舊時”的話，這些已經足夠了。因為在如今“工廠整合”，“舊居改造”的過程中，這些所謂“舊”的東西，正在漫漫的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但是，在王成的作品中，在那“激情燃燒的歲月里”，廠道上我們曾經留下來的青春足跡似乎還在；我也似乎聽到了工友們在打飯時由碗筷的碰撞，所發出的叮當聲；我也更聽到了在那百無聊賴的，“無產階級專政下”的朗朗讀報聲。如作品《懷念大工廠》之四、之五、之六等等。所有這些記憶的“斷章”，王成用他深有感觸的筆法，一一地將它們“連結”、“縫合”、“串起”，然后娓娓地向我們講述過去的那段“好時光”。因而，王成《懷念大工廠》的系作品，所釋放出來藝術力量，也一直感染一群特殊的“收藏受眾”，那就是曾經走出工廠辦工廠的企業家。說實話，現今的好多收藏家，大部分是從這樣的“大工廠”走出去的，當他們看到這些似曾相識的作品內容時，舊情依依??！一定會勾起他們“懷念”的因素，往事如昨，歷歷在目。所以王成的“大工廠”非常討巧（據說賺了不少曾經是大工廠“工友”們的“銀子”哩）。

同樣，他的《再憶江南》系列也是十分撩人情絲的。在這一系列中，他不畫常人都想象得到的江南山水；也不畫景象雷同的湖光春色。而是將筆觸投向似乎是大戶人家的庭院，幽幽暗暗淡淡的畫面氛圍中，或水榭、或涼亭、或廊舍、或湖橋、或院落一角、或馬頭墻雕等等。著力為畫面、為物象營造出一種繁華之后的美麗愁緒。（當然這種“愁緒”是藝術的，所以它是美麗的。）此時我想起羅大佑曾有的一支老歌《追夢人》的意境，非常適合在欣賞《再憶江南》時吟唱的。為了幫助欣賞，現在我來“抄襲”一下《追夢人》吧：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讓它牽引你的夢，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讓春青嬌艷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里安排，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隱藏的光彩……?！绷_大佑的歌雖然寫得“啰嗦”，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尤其是“深藏紅顏”這一句。

而王成的《再憶江南》里，要表達的也不就這個意思么！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紅顏”在深藏，只是沒有表露而已。

如是，此景可待，此情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