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少數(shù)幾個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四大發(fā)明影響了人類的文明進程。雕版印刷術綜合了四大發(fā)明中的造紙術、印刷術兩項發(fā)明,其影響力遠遠大于同類其它發(fā)明。所謂雕版印刷術,分為兩大部分:第一是雕版、第二是印刷。通常雕版之前,要請書法高手寫出端正的楷書樣版。早期都是請文人墨客擅書者揮毫,故灑脫自如,雋永飄逸。后期雕版印刷業(yè)越來越專業(yè)化,寫書樣版稿的工作都由專門的書寫匠所替代,顯得死板匠氣。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字體、格式、范本有了統(tǒng)一的規(guī)范,分工也更加明確了。前前后后有寫樣工、刻工(雕字匠)、印刷工、裝訂(裱褙匠)等專職。
我國古代雕版印刷最早是雕成整版,然后再敷墨一次性印刷。由于每一塊版的雕版太耗費時間,而且版片的缺陷無法彌補等問題,畢昇發(fā)明了活字印刷,這大大地提高了刻書的效率,同時,許多字都能反復使用,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了每個字的效率,這是印刷史上的一大突破,至今也是我們引以為豪的發(fā)明。但是雕版印刷仍然是中國古代刻印書籍的主流,因為中國的文字數(shù)量繁多,相比26個拉丁字母更復雜,特別是排字工需要有相當?shù)奈淖止Φ祝以侔嫘枰匦聯(lián)熳峙虐妫癜嬗∷t不存在這個問題。中國古代的書商必須考慮印刷效率和印刷成本,則雕版印刷顯然更具有優(yōu)勢。
當然雕版不僅可以用于印書,很早以前就用來印畫,特別是書中的插圖,在這里祖先們給我們留下了非常寶貴的遺產。清人徐康《前塵夢影錄》中說:“古人以圖、書并稱,凡書必有圖。”因此,沿用至今謂稱“圖書”。由于雕版印刷術的出現(xiàn),以前光靠手寫本,隨后便越來越多的被雕版印刷本替代,而書中的插圖也隨之刊行于世。魯迅先生在《全國木刻聯(lián)合展覽專輯序》中說:木刻的佛畫,原是中國早就有的東西。唐末的佛像、紙牌,以至于后來的小說繡像、啟蒙小圖,我們至今還能看到實物。中國木刻圖畫,從唐至明,曾經有過很多體面的歷史。可見中國的版畫早已被先賢們所關注和贊賞。
隨著雕版印刷術的發(fā)展與進步,人們已不滿足于欣賞單一墨色的印刷。很早就有人想在書籍中施印不同的色彩,以突出表現(xiàn)畫面中的大地山川、綠葉紅花、魚蟲鳥獸以及人物服飾等。起初人們不懂得如何在畫面上印出不同的色彩,只懂得印好墨色畫面后,根據(jù)不同色塊的需要涂上不同的色彩。如現(xiàn)存大英博物館和英國國家圖書館東方館的中國敦煌飛天、千佛像、觀世音菩薩像等,就是先雕版墨印以后再敷色彩的。這可以視作中國版印敷色的早期嘗試。
1974年在山西省應縣佛宮寺發(fā)掘出一批遼代雕版印刷品,其中的《南無釋迦牟尼佛像》便是彩印的。這幅畫被專家認定是以兩套版印刷而成的,先漏印朱色,后漏印藍色,這幅畫像在雕版印刷史上極為重要,它開創(chuàng)了套版印刷之先河。以后到了15世紀末期至16世紀初期,套版印刷從開始的兩套版發(fā)展至五套色,甚至多套色,技術上也已日臻完美。插圖配上文字讓讀者賞心悅目,但用來專門印刷中國水墨畫,就很難表現(xiàn)花鳥蟲草、人物、動物及自然萬象的豐富性。到了明代,有人進一步把每種顏色各刻一塊版,因版片的形狀各不相同,猶如饾饤(這是從前王公貴族用來祭祀的貢品,以其不規(guī)則的幾何形而得名),故稱作饾版。把不同的色彩分別套印在畫面的不同位置,印出來的畫面色彩豐富,層次分明,精美絕倫。在給人以美好視覺享受的背后,包含著多少先人的智慧和辛勤耕耘的汗水。
到了明末天啟至崇禎年間,吳發(fā)祥、胡正言天才的發(fā)明了“饾版拱花術”,靈活的將“饾版”和“拱花”技術有機的結合起來,創(chuàng)造了古代印刷新的高度。所謂“拱花”技術,就是在經過“饾版”套色以后,在平面印刷基礎上,在柔軟的宣紙表面壓印出凸起的暗紋,讓畫面產生淺浮雕效果。大大的提高了雕版印刷的藝術性和觀賞性,這一時期的代表作有吳發(fā)祥的《蘿軒變古箋譜》、胡正言的《十竹齋箋譜》以及《殷氏箋譜》。
20世紀30年代,魯迅先生和鄭振鐸先生鑒于民族傳統(tǒng)畫箋藝術的逐漸消沉低落,開始在京城遍訪紙店,選擇不同風格的藝術信箋,編纂了《北平箋譜》,由北京榮寶齋復制刊刻,裝訂成冊。正如魯迅先生后來所說:“三十年來,詩箋制作大盛,繪畫類出名手,刻印復制頗精工,民國初年,北平新出者尤多雋品,山景短箋,意態(tài)無窮。”這部畫箋成為近代詩箋藝術的里程碑。
新中國成立后,北京榮寶齋把我國具有悠久歷史的雕版印刷藝術和彩色“饾版”印刷結合起來,發(fā)展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即“木版水印”,它代表了我國雕版印刷藝術達到了另一個高峰。木版水印的作用主要是精確、逼真的再現(xiàn)原作,對于原作用筆的濃、淡、干、濕、枯筆甚至是水湮痕跡的把握,力求精準的表現(xiàn)出原作的精神,達到亂真的效果。因此人們把它稱之為藝術的再創(chuàng)作。20世紀50年代北京榮寶齋復制的五代顧閎中作品《韓熙載夜宴圖》堪稱絕后之作。耗時達八年之久,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及物力,雕版多達三千多塊,復制出三十五幅作品,如此繁復的作品確實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之作。代表了新一代雕版藝術的水準,為中華民族留下了一筆寶貴的文化遺產。
中國雕版印刷史給我們展現(xiàn)出了中華文明的發(fā)展軌跡,無數(shù)勞動人民不斷挑戰(zhàn)自我,前赴后繼,吸取前人的經驗,嘗試新技術。
面對祖先留下來的這筆寶貴財富,傳承、發(fā)展、延續(xù)面臨著眾多困難。當今木版水印正處于低谷,在商品經濟浪潮的沖擊下,這種費時、費力的高雅藝術,其價值還不為人所知。通過幾十年的努力探索,在吸取先人經驗的基礎上,摸索一條中國傳統(tǒng)雕版印刷的發(fā)展出路,在此暫稱之為“中國傳統(tǒng)水印版畫”,就是以制作木版水印的嫻熟技巧,創(chuàng)作出中國特有的版畫形式。
傳統(tǒng)水印版畫進入展廳,尺幅可以相應擴大,這樣就可以以藝術的形式傳承這門古老的文化。其表現(xiàn)形式遠看像中國畫,近看卻是水印版畫,且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淺浮雕的暗紋,也作為精美的工藝品和藝術收藏。當然要形成氣候,尚需要一些時日。培養(yǎng)一批水印工作者是迫在眉睫的,只有政府、社會給予足夠的支持,中國雕版印刷才能走出低谷,在今后的日子里散發(fā)出驚人的光芒,而我們也會無愧于祖先。東方藝術在世界藝術史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如同日本的浮世繪,它已成為代表日本在世界上的一種文化符號。而作為浮世繪鼻祖的中國,更應當將中國傳統(tǒng)水印版畫發(fā)揚光大,把木版水印從簡單地復制名畫中解脫出來,將傳統(tǒng)文人的趣味融入當代中國傳統(tǒng)水印版畫的創(chuàng)作中。
黃小建
200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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