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之
他溫文爾雅、潤澤年輕,但是笑起來時,眼角和唇邊卻顯露幾分滄桑。
他的畫不僅耐人看,更加耐人讀。細細品味陳可之畫中的聲音,有助于你聆聽眼前這個畫家的沉思。
陳可之的油畫《冬日晨曦》1987年在首屆中國油畫展上獲得金獎,《長江魂-----三峽纖夫》獲得2000年文化部群星獎金獎。《東方之子》被收藏于瑞士奧林匹克博物館,早在1993年,陳可之的油畫就在佳士得、嘉德、保利等拍賣行拍賣成交,2007年陳可之三峽風油畫個展在北京中國美術館成功舉行……
看他的畫,那些光環與名氣所升騰的喧囂立刻就沉潛下去。你就像乘上飛毯,轉瞬之間,就穿云涉水,過三峽,走蜀道,世人皆知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但是跟著畫家那仿佛飛翔著的畫卷,你只須任自己的想象力在三峽的壯麗秀美中漫游。撫摸著蒼茫石壁和莽莽寒江,傾聽著運鹽馬幫在山路上扣響了兩千余年的馬蹄回音,并跟隨晨曦之中那只在無人險峰處見過最壯闊風景的雄鷹去領略河山之大美……如此澎湃神游使你幾乎忘記,你其實哪兒也沒去,讓你一頭跌進另一個時空平行的世界,就是你面前的一幅畫。
陳可之生于1961年。他生而逢時,“我和歷史有種緣分”,他說。就像他少年時懷一腔神圣繪制領袖像時那樣,歷史總是以它特殊的方式影響著他的創作。1996年,陳可之暫停其它創作,從此成為一個“三峽客”,他赴夔門,過三峽,庫區水位從135米,再到156米,最后將是175米,而數百萬人要經歷讓后世人充滿聯想的大遷移,這滄海桑田瞬息萬變的景象,這讓人眼睜睜看著一日日成為歷史的每個瞬間,如悲壯的囑托,被無言的天地搭在了這位吃著長江水長大的藝術家的肩膀上。
走三峽讓陳可之個人投入了上百萬資金。他要像導演一樣復制很多情景并把它們記錄下來。為了重現纖夫那幅畫的場景他要租船,并雇了很多土生土長的纖夫模特拉纖,當從前響徹在這片盆地中的川江號子嘿育唱起,一介書生般的陳可之也試著把自己奮力系于繃直的纖繩邊。在這幅570cmx270cm的《長江魂——三峽纖夫》畫作上,江水滾著汗水打在纖夫們的背上,電閃雷鳴,江波滾滾險灘嶙峋,既波瀾壯闊又苦難滔天,既雄壯又卑微,既悲天又憫人。
很多人因這幅畫想起了《伏而加河上的纖夫》。而這樣的場面和情景其實是無法在現實中復
制的,作為纖夫們的“演員”給了畫家形象和結構,而畫家那顆看著他們的心,卻似乎放在了久遠的從前或未來的后面。陳可之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長江邊的家鄉生活工作著,為了心愛的藝術十年間不管經歷多大的坎坷,卻從未間斷過繪畫創作,有付出就有犧牲,十年的耕耘讓他脫離了藝術品拍賣市場,2005年厚集薄發的他又重新回到拍賣市場,他的畫在各大著名拍賣行也是越拍越好,那幅纖夫在2007年的北京長風外來藝術拍賣中拍出560萬元的價位。
那也就是為什么,他會象個考古學者,去探究幾千年前的三峽風景。從前的從前的從前,在也許一片青青綠草的山腳下,現在居住著一顆藍色的貝殼。他跟隨失去的風景,一走就走了進去,就像他畫的那個千年前的趕馬人,牽著運鹽的馬走在峽谷之中,腳下有個遠方,神思卻入化境。想象力的確是藝術家的靈丹,無論多么艱險的路途,畫家都可以利用想象力去穿越,這種上天入地的感覺如此美妙,就像陳可之在一幅油畫旁寫的行草:仙人指路。
“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這是給我的詩。他說。
他寵愛著磨礪著自己內心的發古幽情,我猜他是為了保護自我的沉重感,所以他反而會讓自己的現實生活自在而逍遙。陳可之的畫室非常舒適現代。他永遠把畫室設在市區繁華安靜的路段,讓現實世界密切地貼近自己,還可以讓喜歡來喝茶的朋友很方便地到達。
他的新畫室已于亞運村建好了。他問:北京還有什么喝茶的好地方?
他身上有蜀人特有的閑逸:茶還是要在露天來喝,身邊有水看在眼里,抬頭有一個景色在遠處。和陳可之共處的朋友都說:陳老師是很會享受的。他不僅歌唱得非常地道,而且音樂也是他的最愛。這樣的人是不容易遇見的。有點像武俠書中的人物,看著像散仙一樣,有時候讓人遇到了也看不出來他的內功。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意思是講人對于經歷的贊揚與指責未必都合乎實際,有修養的人不必因喜憂而進退,我只隱約感到他潤澤的氣度后面曾隱藏著一些印痕。那似乎是觸摸不到的存在,是一些圍在柵欄里的滄桑。就好像他為了奔赴古人的一場盛會,當他酒酣而返,卻發現他所熟悉的現實的世界已經過去千年。有些藝術家生來就需要忍受他所追求的理想所帶來的不幸,尤其曾當誤解變成誤讀,誤讀變成流言,而他們也似乎注定要從不平凡的經歷中汲取幸福。從容,海納百川,重要的還是良好的心態,這自然在陳可之的作品中也就會溢出東方禪宗的道骨仙風。
最近有什么特別想畫的東西?我問他。
想畫一頭獅子,身上有一支帶血的箭。在一支香煙裊裊的霧氣中,他說。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他留給我的那個衣云帶彩的詩人背影,就這樣加上了一抹血色殘陽。
發表于2008年《優品》雜志五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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