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會、殘奧會視覺特效藝術總設計接受本報專訪———
編者按:一場奧運盛宴,讓人期待已久。民眾期盼的,是奧運的激動人心。而在“我的奧運檔期”系列報道里,每位主人公,都是一份“激動人心”的締造者———他們,是參與了奧運相關創作的藝術家、音樂人或群眾演員。過去的日子,究竟有什么值得回味?他們會與您分享。因為奧運精彩,屬于他們,也屬于你我。
蔡國強先生是活躍在當今國際藝術界最具影響力的中國藝術家之一,但他的名字仍為大多數普通市民所陌生。每天進出窄巷,他會和每一個在路邊打牌聊天,喝啤酒發呆的北京爺兒們打招呼,人們也對他笑笑,打量一下他修理得又短又薄的發型。蔡國強似乎很享受這種“隱于市”的感覺,作為北京奧運會、殘奧會視覺特效藝術總設計,開閉幕式核心創意小組的成員,他在自家的四合院完成了有關焰火的構想,每天沉浸在隱約的市聲之中,他對記者說終于不再有客居北京的感覺。
■用身體體驗北京的味道
“我在泉州長大,從小就幻想能到大城市走一走,一下子走到了東京、紐約這些太大的地方,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可是我從來沒有機會好好看過北京,如今借著奧運會的到來,終于可以用身體體驗這所城市的存在。”北京分明的四季令蔡國強印象深刻,他說這是自己在紐約的水泥森林里感覺不到的,而四合院中的海棠花開花落,葡萄架下長出生澀的果實,連同胡同里“一到天熱就赤裸上身的男人們”,在蔡國強眼中,北京的味道真實而親切。
環顧這小小的院落,老房子油漆斑駁,院墻上的毛主席語錄都被小心翼翼地保留下來,盡管主人在院中安置了些許現代化裝備,但還是到處洋溢著懷舊的調子。在記者面前,蔡國強毫不掩飾自己的懷舊情結,他甚至透露正是因此,才終于買到了這個有百年歷史的院落。“此前有不少人看上了這個四合院,但是房主一問他們將來想怎樣翻修,大部分人都說要把舊房拆掉重蓋,但我的想法是修舊如舊。這里原來的房主也是知識分子出身,現在已經七八十歲高齡,他們很認同我這樣保守的想法。再加上我誠實地告訴他們,我只有老婆和兩個小孩,他們最終在幾個買家中把房子交給了我。”
■中國焰火就得五彩繽紛
把中國傳統的火藥作為表現材料,蔡國強用它在畫布上、紙上和天空、大地上完成的創作一直令關注國際當代藝術圈中的人們驚嘆不已,可是,人們很難把如此“前衛”的表現手段和眼前這位藝術家的懷舊思緒聯系在一起,這種基于傳統的沖突甚至潛移默化地滲透在蔡國強為北京奧運設計的開幕式焰火表演的創意之中。盡管焰火釋放的細節仍處于嚴格保密階段,但在“北京奧運會開閉幕式焰火燃放工作”新聞發布會上他表示,在中國表演的焰火與在美國將有許多不同。“美國觀眾觀看焰火,他們的視覺要求更純粹,金色、銀色,需要長久猛烈的打。包括雷,他們不是打五百個雷,而是五千五千的打,很振動。中國則有自己的特點,經常需要五彩繽紛,這方面其實有一點民間,又有一點懷舊。”
蔡國強的早餐是從一碗冬菇白菜湯開始。就著白菜談著焰火,記者注意到他拿筷子夾菜的手腕上綁著一塊紗布,這不禁令人猜測,這位藝術家不停地用火藥創作,會不會常常令自己處于爆炸的危險之中?蔡國強的回答簡單而有趣:“創作火藥作品,最大的危險都不是因為材料本身會爆炸,會對身體構成傷害,最大危險在于藝術家使用這個材料,是否能成為藝術?”
■參與奧運是“自投羅網”
回顧蔡國強火藥創作的歷程可以看到,他在紙上的創作力求用火藥表達出中國傳統文人畫的筆墨味道,而在空間實施的系列創作,又通過爆炸對空間形成了帶有圖像色彩的侵入和改變。
“作為人們慶祝的儀式、盛典從古代開始延續,在最初儀式和藝術是不能分開的,但是到后來才有了界限。儀式變成大眾參與的活動,同時也成了藝術家不屑一顧的玩意———他們更多是孤芳自賞獨往獨來的。那么藝術在其中到底能做什么?把藝術家的實驗拿來做創意,結果是在小圈子里可能會顯得很獨特,但是在大眾眼里人家會不理解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作為創意組的核心成員,蔡國強對“創意”的理解在于如何去看待這種創意,以及如何去體現自己在“創意”中的角色。他認為,開幕式活動的出發點是去歌頌和平,抒發中國人民對世界的愛,而釋放焰火恰恰是烘托這種氣氛。“藝術家會追求其中的創意,但這種創意能否實現,還要團隊努力和領導支持。其實,我參與奧運活動本身已經是‘自投羅網’,包含了為國效勞,為這件事服務的意識。如果老百姓只看到這焰火很漂亮,意識不到跟藝術和藝術家沒什么關系,我不會介意,畢竟自己做了努力。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是很難做的,難就難在這樣的開幕式活動很難給藝術留下足夠的空間,搞不好只是一場秀,是一場晚會而已。可是從這個角度上來看,又對我構成了吸引和挑戰。我很自然想去挑戰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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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火藥創作全家幫忙 對于大多數中國觀眾,蔡國強利用火藥完成的創作陌生而又神秘。可是在藝術家自己的描述中,他從八十年代就開始的“火藥繪畫”嘗試,就像是一個男孩子的游戲,而在他眼中,接下來的一系列立體的火藥爆破創作計劃的完成,只不過是讓這項游戲玩得更加精彩。 指指接受采訪的大廳,蔡國強說最初的火藥創作就是在自己家這樣的一間房子里開始的。對著油畫布,蔡國強拿著小孩子的玩具禮花棒向畫布“發射”,把畫布燒出一個個破洞,“可是工具所限,這些洞千篇一律,我干脆把這禮花棒拆開,發現里面都是些火藥,于是直接把火藥撒在畫布上,慢慢琢磨出如何燒出不同的圖形。”在他的描述中,一開始沒人把這當作是什么創作,蔡國強的助手都是自己的親戚。因為火一點起來就很難控制,自己的弟弟妹妹女朋友都一起上陣幫忙,“最重要的是奶奶,她專門負責滅火,看到哪里火勢猛烈就拿起墊子一下給蓋住。雖然她沒有學過科學什么的,但是奶奶自己想出的這個絕招,讓我后來意識到在爆破過程中隔絕氧氣是多么重要。”蔡國強的火藥作品開始在日本被廣泛關注,而他開始研究火藥在紙上的表達。在他看來,火藥就像藝術家作畫的顏料,“就像水墨有筆墨的趣味,油畫有筆觸的趣味,火藥作為一種繪畫語言,疏密濃淡干濕,筆觸的頓挫和流暢,說起來有些抽象,但它在平面繪畫上展開的不確定性,是我要捕捉的效果。”即使到今天,對火藥作品研究了這么久,蔡國強仍舊認為對這種特殊的繪畫材料只是“有所把握但還是不能準確控制,而這正是火藥吸引人的地方。” ■奧運之后還與火藥續緣 在記者面前,蔡國強對這迷人的火藥做了充滿人性化的描述,令人感到火藥就像一個任性的小孩,“不可控制還會出現意外,隨時隨地都可能燒掉重來。”而在他眼中,火藥創作的過程跟“性”類似,“它不可以修改,一遍就是一遍。它還和場地呀、對象呀、心情呀都有關系,做得順做不順,不行就只能從頭再來。火藥這材料還很互動,材料用多用少,如何混合發生化學反應,這個過程都要根據對象來計算,就像男孩子做愛要讓女孩子高興一樣,不過點火了以后男孩子都很開心。” 與其說蔡國強利用中國古老的發明,在當代創造了奇特的藝術景觀,不如說火藥借助蔡國強的作品,在今天續寫著新的傳說。“火藥作品誕生的瞬間,它的震撼力和沖擊力,速度、聲響,對空間的侵入和破壞,對空間的改造和混沌,在我看來都是令人興奮的奇跡。” 再過幾天,蔡國強的焰火作品將為北京奧運增添藝術的色彩和亮度,而奧運會結束之后這位充滿奇思妙想的藝術家還會做什么?蔡國強告訴記者,沒有計劃,但肯定會跟火藥創作繼續結緣,接著“炸”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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