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著七千年的漆藝傳統,可是現代漆畫只能算是中國當代畫壇上的一個新生畫種。面對著信息時代的多極化態勢,同樣作為手工圖像的漆畫藝術,與其他架上繪畫一同遭遇著將陸續退出圖像舞臺中心的尷尬和困境。
這一現實的問題讓這支在近幾年來高調走入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的“新軍”,身處一個命運抉擇的臨界點之上。
6月6日,繼2007年廣州藝術博物院舉辦的第二屆全國漆畫作品展之后,又有一場名為“漆畫·嶺南”的大型漆畫藝術專題展覽在羊城揭幕。據廣州漆畫藝術委員會主任、漆畫藝術家蘇星表示,本次展出作品中包括了代表廣州入選今年赴德參加法蘭克福藝術展的50幅優秀作品。
無可否認,從這160幅漆畫作品中,我們看到了幾乎可以說是當前廣東漆畫藝術的最高水平,同時也看到了漆畫藝術在當代情境中依然有著廣闊的發展空間。事實上,中國漆畫藝術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確實有了新的發展,也很好地呈現出一個風格多元、活躍紛呈的時代。但是猶如雨后春筍般的頻繁展覽,以及社會與市場對漆畫的高期待值,并不能證明“如沐春風”的許多國內漆畫藝術家已經完成了與時代同步的解放與轉型。甚至可以說,眼前的只是一種浮躁的情緒和淺薄的騷動。
漆畫,以天時、地氣、材美、工巧四要素作為創作的綜合條件。所以,“人畫一半、天畫一半”的技法因素盡管能賦予漆畫藝術一種天人合一的自然之美,但也因其難以把握及工序復雜而使得不少藝術家止步。也許,這就是為什么漆畫之前多被定義為工藝美術范疇的原因。
如今,漆畫藝術家正企圖使其本質的繪畫性得以重見天日。幾年的努力下來,這一“回歸運動”的確頗有成效,不僅能在美術界重獲一席位,還多次代表國家作為文化交流到不同國家和地區舉辦展覽,眼前嶺南漆畫將遠赴德國就正好看出漆畫藝術漸獲關注這一事實。
但若對于傳承創新、重新建構、介入當代等目標而言,那還存在著一定的距離。單說材料技法,漆畫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這與中國畫、油畫等架上表現形式相比可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遺憾的是,在實施藝術行為的背后,不少漆畫藝術家都與當下的時代脫節,不是繼續深入之時缺乏個性創造,就是在審時度勢之際苦于無語。就說這回的廣東漆畫精品展,在“雅俗共賞”的大眾審美標尺前,亭臺樓閣、神仙仕女、落日余輝、鳥語花香……陳詞濫調者可謂比比皆是。
令人不解的是,難道漆性這“工藝味”就真的是一無法避免的陷阱嗎?
非也!眼前的“尷尬”可不是千人一面的事實。相信大家都記得《漆言片語》一畫,在接近兩米見方的漆板之上,唯獨留下了紅色的微妙嬗變。對于這樣的一幅抽象作品,也許會有人不服,斥之以“投機”的名目。相反,此畫恰好是一次難得的對漆畫語言的探索,更是畫者從直白的視知覺方式過度到意識形態化后的一種精神話語。細品,不難發現作者放棄了所謂“符號化”的觀照方式。所以,在這種自我的冷靜的“敘事”方式中,觀者找不到趙無極那樣對山水空間的冥想和狂放不羈,也找不到朱德群那種書寫筆觸的快感和飛揚神采,它打破了時間序列,它完成了在材質以外的話語轉換。如何走出工藝性的局限?如何在藝術性、繪畫性方面取得突破?如何區分開傳統漆藝和當代漆畫所從屬的不同的藝術范疇?此畫的作者蘇星,正是在如此的一番“漆言片語”當中,流露出了一種應有的創作態度和價值取向。
或者再以蘇星在本次展覽上的其中一幅作品為例,這幅《霞光萬丈》雖說同樣是傳統的山水畫作,但他在充分展現漆性之余,用筆設色都顯露著時代的氣息,這可不是僅僅對傳統紋樣的一次套俗。
所以,這次展覽對于仍在路上的嶺南漆畫而言,就不只是單純的一次展示,倒是充當著交流平臺的角色。喝彩,是一種肯定。但并不代表了“決定論”,也不意味著可以止步不前。
至于今天漆畫藝術發展的癥結,可不只是來自悠久的漆藝技巧和傳統模式的種種限制,更多的是漆畫藝術家自身的修養,而這也就是現階段的中國漆畫尚在其他畫種的夾縫中尋求自身的位置和發展的原因所在。要與當代藝術一起弄潮,就要藉此機會,扔掉“自重”的包袱,走向對話。
漆畫,猶如霧里看花、水中觀魚,有一種朦朧的美感。朦朧美也好,神秘感也罷,畫至此而活,畫者至此則死。所以,關于“對話”一說,可不能局限于對漆畫語言的了解和駕馭,更為重要的是與時代一致的思辨能力和與生活契合的經驗感受。若本末倒置,若無法介入和作用于當代社會,那萬曼的悲劇將會發生在今日中國的漆畫藝術家身上。
對話的發生,是一次提醒,是一次促使。提醒漆畫藝術家不要脫離與現實社會生活的親密關系,應以特有的藝術方式影響社會、折射時代。對話的發生,還是一次拒絕。拒絕膚淺、拒絕粉飾、拒絕忽略……只有這樣,中國當代漆畫藝術的命運才能把握在漆畫藝術家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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