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外灘3號滬申畫廊剛舉行一場名為《無休無止》的展覽。展覽上,記者見到了旅居法國的藝術家杜震君的多媒體互動裝置:在一個8字形的隧道里,60臺液晶顯示器組成的連續畫面顯示了正在挨個爬行的12個不同膚色的男女。這與藝術家周嘯虎欲吹爆一個半透明的大氣球的裝置相映成趣。按照策展人陳浩揚的說法,這是一個在全球化背景下探究為什么還要保持人文主義精神的展覽,而杜震君的主題陳述則直指中國人最喜愛的“8”字:8,中國南方發音“發”。在今天資本與市場全球化的背景下, 為了一個“發”字, 全世界的人都此忙忙碌碌。然而“8字”卻是一個既無頭,亦無尾的線。
多媒體藝術:好像一場游戲
在滬申畫廊偌大的空間里,偶爾會出現孩子們的身影,他們看到那些在顯示器里爬行的男女老少最樂,還時不時地拍巴掌。因為這是個互動裝置,只要觀眾拍手或大喝一聲,這些爬行的人就會后退,聲音沒了他們又不知疲倦地爬了起來。杜震君的多媒體藝術裝置大多是這樣淺顯——在2007年上海當代藝術館的大型互動裝置群展“遙控”中,他的作品“騷擾50秒”給觀眾一個手機號,觀眾撥打后就會響起鈴聲,投影屏幕上安坐著的各色人等都會循聲而翻找手機以致手忙腳亂、雞飛狗跳。他說:我想表達人的生活被打斷時的各色心態,這是一種夸張的、漫畫式的表達。
去年在上海城市雕塑藝術中心舉行的“身體媒體”展覽中,觀眾可以走進他的作品“清潔的空間”,腳邊馬上就會有赤身裸體的人影跟隨著抹去你投影里留下的“腳印”。他說:“那些人之所以赤身裸體,是想抹去他們身上所有關于民族、社會階層的身份標簽。”對這樣的作品,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反應:孩子覺得很好玩;暴發戶覺得挺得意;有平等意識的人,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在2004年法國里爾舉辦的“歐洲文化之都”活動上,他的3部作品中有一個叫“尋找光明”:觀眾可以用玩具的遙控器,從一個俯瞰的位置把投影到地面屏幕上的光圈移動到任何位置,屏幕里的人群就會追著光圈,光圈外的人會拼命擠進光圈里,甚至把他們擠到黑暗里。他說:“‘光明’在法語里意味著‘民主’,但其實卻是可以操縱的。操縱的手段可以是信仰、道德、宗教、政治體制,也可以是市場、媒體等等。”
多媒體藝術的游戲規則
還在制定階段
“我的個人經歷給我特別的觀察點”,杜震君說:“我生活在有著兩種體制、兩種文化的兩個社會里。許多人在兩者之間看到了差異性,我看到的則是人的共同性。”他創作作品的手法很簡單,以多媒體的影像效果來營造環境,觀眾或許比較容易進入,但其實未必看得懂。他法國最初做的多媒體作品叫“人狗”,表現的是人的動物性;而他最近在滬申畫廊的作品可謂“鉆錢眼”,走一個大的“8”字,但還是人在爬行,其中有他一貫之的主題。這些作品在法國經常有各種討論,有的人覺得很好玩,有娛樂性;但有的則認為其悲劇性、宿命性,觀眾對作品的評論可謂天壤之別。
“我的所有作品幾乎都是針對當代社會生活的。”杜震君坦言,他的不同作品討論的是不同的主題,但都貫穿著一條主線:即對當前全球化時代人的異化的反思。全球化始于柏林墻的推倒,而得益于數碼技術的發展。他認為,推倒柏林墻的不是西方的道德標準而是金錢,是無往不勝、無堅不摧的資本主義。全球化就是資本主義+數碼技術,而多媒體藝術就是數碼時代的新藝術,通過電腦編程來實現圖像的呈現和控制,使之和觀眾互動。他說:“我的作品愛斯基摩人都看得懂。我總是試圖吸引觀眾,強調互動,極力反對當代藝術的小圈子化、知識化和精英化。”
當然,杜震君的野心不止于此。多媒體之所以吸引他,恰恰是因為多媒體還是一塊處女地:其創作手法,評價體系以及欣賞的角度等都還未成型,正處在制定游戲規則的階段。他不愿意按照別人制定的規則來游戲,他企圖參與游戲規則的制定。他說:“當然,多媒體到底能不能成為藝術,還要等到子孫后代來確認。”
不過,他的作品已經成為藏家的目標,無論是機構還是私人都對他那些難以收藏和展示的裝置作品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據陳浩揚透露,這次展示的作品已經有機構表示購買的興趣。對此,杜震君只能苦笑:全球化時代的資本真是無堅不摧、無往不勝,即便你反抗它,只要成功了,他就會買下你。
大跨度轉型:數碼技術為當代藝術帶來契機
1991年,杜震君旅居法國。出國前,他熱衷于抽象水墨的實驗,其基本方法就是“沖墨”——用水浸染墨汁制造一種肌理效果。當時流行的一句話叫“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他回憶道。出國后他才開了眼界,發現那時候完全是一種錯位。當代藝術可以用水墨,不介意采用任何媒介和材質,但靠當代藝術去拯救中國畫(或稱水墨)卻是徒勞的。因為任何藝術都是對一定的社會生活的反映,都是在一定的社會背景下才有其生命力。在中國,隨著士大夫階層退出歷史舞臺,中國畫這個畫種賴以生存的社會背景消失了,成了博物館藝術。
從水墨到多媒體,杜震君還嘗試過材料繪畫與裝置藝術。雖然經歷了大跨度的轉型,但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勇于嘗試,勇于創新。抽象水墨是如此,多媒體也是如此。他說:“許多人認為,多媒體不是藝術而是游戲。其實,當年中國的文人畫就是一種筆墨游戲,并不想真的拿出來與皇家畫院的畫師一比高低。同樣,杜尚的挪用是不是藝術?許多人當時并不認可,現在他卻成了當代藝術的祖師爺。”他指出,“多媒體”不同于“新媒體”,前者是數碼時代的藝術,后者則是電視時代以錄像表現方式為主的藝術。數碼技術使多媒體成為可能,給他帶來新的創作契機。不僅如此,他還強調,對當代藝術與電子藝術的熱衷,會給中國帶來全新的未來。



皖公網安備 3401040270060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