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北方的天使》這個巨大的公共雕塑1998年揭幕時,安東尼·戈姆利一夜之間成了全英國最受歡迎的雕塑家。
這位享譽世界的雕塑家一直站在當代人體雕塑創作的前沿,創作了多個以自己身體為模型的作品。那么,是什么驅使他一次又一次用凡士林涂滿全身,再用不同材料澆鑄模型?他說,這要從他的童年說起……
童年:幽閉恐怖癥
戈姆利1950年8月出生于倫敦一個天主教家庭,是家中7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父母對孩子們要求嚴格,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全家人的生活井井有條。作為老小,戈姆利要做的就是乖乖地早點上床睡覺。
“小時候,我總是被迫一個人在閣樓上睡覺,”戈姆利對英國《衛報》記者林恩·巴伯回憶說。他記得,在自己3至12歲時,父母總是早早地把他安頓到閣樓上。
“但我睡不著,于是我就躺在那里,告訴自己不能動,因為我覺得有點害怕——有人正走過來,如果我動一下,他就會殺掉我,所以我不能動,不能動……”
戈姆利由此患上了幽閉恐怖癥,一旦進入狹小、黑暗的空間就出現恐懼癥狀,他甚至無法一個人坐在車內。
他深知這是一種心理疾病,決定訓練自己克服恐懼?!拔腋┡P在床上,用床單緊緊蓋住自己,把腳放在枕頭上,頭往下探,看著床底,然后對自己說,我不能害怕。”他逐漸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后來,戈姆利進入約克郡教會學校安普爾福思學習。在這里,他的藝術才能得到極大發展。修道士們允許他在墻上“涂鴉”,給學校留下一幅壁畫;當他離開學校時,他們還向他購買了8幅繪畫作品。
但父母不允許戈姆利進專業藝術學校學習。他們認為,孩子長大后成為一名銀行經理或者神父,都比當一個藝術家強,藝術家這個職業不夠現實,“最重要的是,你必須得有一份工作,不能成為父母或者國家的負擔”。
于是,戈姆利進入劍橋大學三一學院學習考古和藝術史。在這里,他最大的收獲不在課堂上,而是結交了一群朋友,其中一個后來幫助他在懷特查珀爾畫廊舉辦了首個個人作品展。另一大收獲則是通過給學校畫壁畫攢了一筆錢,使他能夠前往印度采風。
兩年后,戈姆利帶著一堆畫作回國,主題包括旅途中所見的各色人物、建筑、寺廟、飛鳥、野兔等,展示了嫻熟而全面的繪畫技巧。他因此贏得大倫敦議會的獎學金,先后進入中央藝術學校等3所院校學習,于1979年完成學業。期間,他的興趣轉向雕塑。
模特:舍我其誰
1980年,戈姆利創作《母親的驕傲》和《房間》兩件雕塑作品,由此對澆鑄人體模型產生濃厚興趣,他計劃下一件作品“要直接用上自己的身體”。但第一次澆鑄自己的身體模型卻并非一次愉快的經歷,而是狀況百出,窘迫不已。
“所有糟糕的事情都發生了。我的毛發全部粘在石膏里,盡管我之前用了大量凡士林,但根本不夠,”戈姆利回憶說。擺造型也不容易,他這個模特總忍不住時不時動一下。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沒料到,28年后,我還在以自己的身體為模型?!?
戈姆利如今雖然年近花甲,身材依然修長,體態依然健康。一些女性批評家指責他虛榮,質問說,如果他又矮又胖,是否還會以自己為模特?更有很多人疑問:為什么戈姆利不用其他模特?對此,戈姆利回應說:“你不得不就現有條件工作,而我,恰好有一個高高瘦瘦的身體。既然已經有我這一個模特,為什么還要用其他模特呢?”
除此以外,戈姆利很享受澆鑄模型的過程:全身涂滿凡士林,裹上保鮮膜,再裹上涂滿石膏的繃帶,只在鼻孔下留一個小孔呼吸,然后等上一小時甚至更長時間,直至石膏變干。
“當你放棄選擇的自由,尤其是放棄選擇行動的自由,你的思想就能到達另一個境界。這就像冥想一樣,”戈姆利說。他還把自己冥想的功力歸功于自己童年時期躺在床上的胡思亂想。
戈姆利也曾為妻子維肯·帕森斯澆鑄身體模型。但這畢竟是一件苦差事,一次過后,帕森斯堅決地說:“下不為例!我不喜歡?!?
作品:深受喜愛
二十世紀80年代,戈姆利的作品以真人大小的鉛鑄雕塑為主。他窩在倫敦南部一間工作室里埋頭苦干,忍受澆鑄模型的痛苦,后來還發現自己有鉛中毒跡象,但令人沮喪的是,作品乏人問津。
“我不懂商業藝術,一大堆作品,花成本去做,卻賣不出去,”他說,“計算一下,300件混凝土作品,重達120噸,需要近500平方米展出,哪個博物館愿意?我保存了它們12年時間,倉庫的存儲費甚至高出了創作成本。”
進入上世紀90年代,戈姆利的藝術創作道路逐漸光輝起來。他參與全球性藝術項目《土地》大型雕塑,為他贏得1994年特納獎。
1998年,他創作的公共雕塑《北方的天使》揭開面紗,一個高20米、翅膀寬50米的巨大天使出現在世人面前,幾乎沒有人不喜歡這個“天使”。一夜之間,戈姆利成為英國最受歡迎的雕塑家。
一系列榮譽接踵而至:英格蘭藝術委員會成員、大英博物館理事、英帝國勛章獲得者、劍橋大學三一學院名人……
戈姆利仍在不斷創作。去年,他在海沃德畫廊展出題為《視界》的作品,震撼整個倫敦。畫廊方圓1.6公里內,分布著31座真人大小、以戈姆利為原型鑄造的鐵像,或站立在屋頂,或行走在公共人行道上,構思奇妙,出其不意,解讀著人和空間的關系。
近期對于戈姆利而言,非常忙碌。一個個人作品展剛剛開幕,他正為荷蘭創作一個25米高的雕塑,還要設計少林寺16僧人跳芭蕾舞的作品。此外,他還計劃今年5月邀請8760人共同參與一項藝術創作。他認為,能鼓勵公眾對當代藝術產生興趣的任何事情都值得一做。(黃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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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2年3月到2004年1月期間,一個名為《土地》的雕塑巡展讓中國廣州、北京、上海、重慶四地的藝術家和公眾接觸到安東尼·戈姆利。巡展上展出的是由戈姆利和廣州的300多名市民,用5天時間一起合作的19萬個小泥人。它們或站或坐,或爬在別的泥人身上,姿態各異。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們仿佛都具有生命,臉上帶著渴望和凝視的表情。
大型雕塑作品《土地》是一項全球性藝術項目,開始于1990年。戈姆利每到一個國家都和當地人一起制作這些小泥人,在走進中國之前已經走過了英國、巴西、北歐等地一些國家。
《土地》制作過程把藝術從自我表達的形式擴展成集體的意識,引發了有關藝術、社會和環境關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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