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李小山說中國畫窮途末路,后來,又有名家說,中國畫筆墨等于零。捅了馬蜂窩,討論又開始了。
本來,中國畫形式既是內(nèi)容,風(fēng)格就是人,無須廢話,就算筆墨等于零,一切還要從零開始。
再后來,又有人提出傳統(tǒng)中國畫不可取,無藏身之地,是廢紙。于是又有一爭。
不知為何,關(guān)于中國畫討論的命題,倒是有點像說書匠的驚堂木——拍案驚奇,然后開講。不同的是,說書先生肚子里有故事,是一言堂,而今天的宣講者,不知他有何主張,故只能是群言堂,七嘴八舌,吵吵鬧鬧,各執(zhí)己見,大聲嚷嚷,有點像起哄。文章也多,看得懂的,看不懂的,有玄虛的,有實在的,有高明的,有卑微的。理論家們都挺忙。
畫家們不能空口清談,只能往前走,也不管山重水復(fù),也不管窮途末路,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畫家實際上也在思考,有時候直覺性的體驗感悟或許更接近真理。
展覽很多,畫很多,畫家畫作層出不窮,中國畫壇繁榮興旺,而且多元化。
按畫家的藝術(shù)取向大致分分,可以歸為三種類型。
一是延續(xù)傳統(tǒng),做故紙堆里的整理發(fā)掘。
傳統(tǒng)是寶藏。現(xiàn)在大家認為的傳統(tǒng),已經(jīng)是很寬泛的了,并不僅指宋元以來的主流水墨畫,也不僅指“五四”以后的改良中國畫。沿著傳統(tǒng)走下去,也是一條很有意思的路子,縱深發(fā)掘,可汲取的東西很多,有巨人肩膀可攀,比自個兒在一旁蹦跳起點要高。可做的事也很多。我記得有大哲學(xué)賢人指出,倘取唐風(fēng)宋韻,摻和敦煌燦爛色澤,或能創(chuàng)造出新的中國畫,挺寬闊的一條路子。固然,古人悠閑,詩書畫印都會,但是今人視野開闊,中外兼顧,眼光自有不同。眼界不同,筆下自然會有分別。我也認為,中國畫尤如圍棋,是個高尚的智力游戲,其材質(zhì)也簡略,其變化也無窮。千載之下,聰明才智之士,沉浸其中,作精神鍛煉,智慧陶冶,其樂也融融。所以,元四以后有明四家、清初六家、揚州八怪、金陵八家,近現(xiàn)代在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潘天壽,氣脈不散。
二是搞“洋務(wù)運動”。
國家開放,新潮涌來,五光十色,令人眩目。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裝置藝術(shù),行為種種,萬花筒。今日的中國畫家,有點像早年人們譯名著,林語堂謂之曰漢語歐化,有點生硬。新詩也有可看的,有感覺,但毛病是停留在感覺層面,浮光掠影,不得深入,不得深刻。搬弄現(xiàn)代水墨,畫面給人的感覺總體上還是外國人的,有現(xiàn)代感是其好處,但拿來之后,本土化不夠。
再就是名目的提出,如“實驗”類的字樣,等于在說,我這還不行,我試試看的。不大自信,缺少中國氣派。話說回來,嘗試總是可貴的,他們的畫作,給大家提供了視覺上、形式上拓展的可能性,他們是先行者,是后來人的鋪路石。反思之下,“五四”新文化運動熱鬧過后,真正留得住的,留在文學(xué)史上的,不是文學(xué)青年,而是那些吃透傳統(tǒng)文化,有底蘊、繼承發(fā)展的一路人物。他們并不急著要和外國接軌,卻反而能夠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作品到今日,都還站得住腳跟。
那么在今日的中國畫壇,應(yīng)該也有這類畫家。
這三種類型的畫家,簡而言之,是繼承創(chuàng)新的,這類畫家人數(shù)最多。石濤說,筆墨當隨時代,講了兩個內(nèi)容,第一是要有筆墨;第二,筆墨是與時俱進的。我們的前輩有經(jīng)驗可以給我們借鑒,徐悲鴻“中學(xué)為體,西學(xué)為用”,說得就不錯,影響了一代人。林風(fēng)眠、傅抱石、李可染等人,做得也不錯。在體、用上,各人把握不同,有的偏西洋,有的偏中式,有的偏造化,靠寫生支撐。這里要看到,他們的傳統(tǒng)功夫不錯,至少是有相當深入的了解和把握。還要看到他們共同關(guān)注的是自然中討生活,重視寫生。 “師古人,師造化”,造化給人啟發(fā),逼著畫家用自己的方式畫,畫著畫著,就畫出來了。成功的“師我心”的畫家還沒有,就形式的特立獨行上抑或師心境界的層次上,都還不曾看見“青藤”和“八大”式的人物畫作。岔開一句話,中國畫真是魅力無窮,每當我打開徐渭、董其昌的畫冊,總是覺得受到刺激,前人智慧的光芒穿越時空,令我震顫。愿我們也能畫得更好一些,讓“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則吾心足矣。
我們這一代的畫家開始走向成熟,人們開始重新審視中國本土文化的精髓,不少人有了主見,再穿唐裝。這個傾向是在最近。
中國畫生命力強大,畫中國畫的人很多,學(xué)院派、畫院派、南派、北派,老畫家、新文人,各自為營又互生互長,中國畫壇熱鬧得很,中國畫無疑有路,中國畫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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