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丹麥國寶級當代藝術家邁克·魁恩帶著他的65幅畫作在深圳關山月美術館舉行了他在中國的首場個人作品展。魁恩說，深圳此展將他“這么多給了別人的孩子第一次聚攏來了！”中國觀眾也終于有機會與這位著名的當代國際藝術大師及其作品進行近距離對話。

    “有時候我們要了解，我們自己的內心也有可怕的一些層面，如果你直面它的話，實際上也不一定很可怕。”

    ——邁克·魁恩 

    初次看到邁克·魁恩作品的人一定會有很多疑問——為什么畫中有那么多不可穿透的陰暗色調，怪誕變異的人物造型，反復纏繞的構圖樣式……變形、病態、壓抑，甚至是恐懼般的視覺效果強烈沖擊觀眾的神經，我們究竟看到了什么？

    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你已經開始思考邁克·魁恩的作品。這正是這位丹麥乃至歐洲最活躍的當代藝術家所期待的。面對魁恩的作品，我們“不能只是觀看，而要理解”。盡管理解是千差萬別的。

    同時，不能否認的是，邁克·魁恩的作品在丹麥被作為“國寶”珍藏，還被作為丹麥和北歐藝術的代表收藏在美國、挪威、瑞典、荷蘭、德國等國家的大型美術館。畫廊、私人收藏家高價搶購其畫作，有城市甚至為收藏魁恩的作品發起了全城募捐…… 

    一連串的不可思議。

    近日，邁克·魁恩帶著他的65幅畫作在深圳關山月美術館舉行了他在中國的首場個人作品展。魁恩說，深圳此展將他“這么多給了別人的孩子第一次聚攏來了！”中國觀眾也終于有機會與這位著名的當代國際藝術大師及其作品進行近距離對話。

    以怪誕形象直面社會陰暗面

    關山月美術館推廣策劃部主任顏為昕是這次邁克·魁恩作品首次在中國開展的具體執行人員。一見到本報記者，他首先主動自解謎團。他說，早在2005年第一次在丹麥看到邁克·魁恩的作品時，他是震撼的，但是當知道了魁恩創作作品背后的故事，作品所承載的社會歷史價值時，他感到了“顛覆”。他知道了魁恩用色灰暗、變形、夸張、異形的人體其實是用另類的角度呼吁人們關注更多社會的陰暗面，就像魁恩曾對他說“我對作品考慮更多的是想反映這個社會，包括反映我內心對這個社會的一些感受”。

    像《自然的賜予》這幅作品，其實魁恩是取材于當時在丹麥發生的一個大事件：一位單身母親遭受家庭破裂、家庭暴力，母親的男朋友把這位母親和她的小孩殺死了，該事件引起了人們對單身母親、對單親家庭小孩生存狀況的強烈關注。顏為昕從畫中讀到了：生命是循環的、生生不息的。但在輪回過程中，人們往往忽略了很多東西，也往往被很多東西蒙蔽了我們心里底層最真的東西。這幅畫展現了缺乏自然賜予的視角，中間的男童是無辜的受害者，四肢伸展躺在那里像十字架上的基督。該作品一面世就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

    甚至這張作品被收藏也有一個很有趣的故事。那個城市要收藏這幅作品，城市的畫廊說沒有這么多錢，市長上電視呼吁說：“我們大家要不要收藏這幅作品？需要，那我們就一起來努力吧。”這樣就變成了這個城市的市民都在捐錢，湊足了錢將該作品買下來，永久地收藏在當地弗朗茨·彼德森畫廊。

　　以美學的丑挑釁觀眾情感

    而安·索倫森認為“魁恩是一名善于敘事、聰明的畫家，他帶著個人風格忠于自己的世界”。魁恩作品采取的是以怪誕的方式呈現美學的丑，跨越美、道德以及其他價值觀的界限，他描繪不正當性愛、道德冷漠甚至生存權利的缺失，主旨在于挑起觀眾強烈的情感反響，包括厭惡，但同時，我們又非常著迷于這種挑釁。

    據介紹，目前邁克·魁恩將自己的作品分為病理的（Pathology）、滲透的（Osmosis）和凈化的（Catharsis）三類。“凈化”類作品可以追溯到1985年。這一類作品都描繪一個或幾個人物，處于某種荒誕的情境中，或是做著某種怪誕的舉動。與之對照的是“病理”類的作品，支離破碎的身體以殘缺或病理的狀態呈現。而“滲透”類作品則突出某種原始狀態或是可怕的人物形象——人性缺失或失控——被置于宏觀或微觀世界的任何地方。

    “凈化”是邁克·魁恩作品中反復出現的主題，普遍的解釋是：這不是道德或思想的凈化，而是由悲劇事件引發悲傷，而后從中解脫產生的一種快感。這一主題的代表作是三幅黑灰色調的油畫《像奶和油一樣家常》（As Domestic As Milk and Oil ，1995），在不可穿透的黑暗的殘忍中，裸體人在做著各種怪誕的舉動，其中第II幅作品是在借畫面對比出“盲人引盲”的寓言。怪誕形象的作用是挑戰，是引發關于生活方式和價值觀爭議的有力矛頭。

    “病理”和“滲透”類作品的題材則從怪誕場景轉移到現實世界的物理狀態。人腦緊張思維的狀態在很多情況下無疑是“病理性”的，這種思維狀態通過畸形、異常存在和變異的事物體現出來。魁恩在畫作中通過抽象的特征來表現，如《血肉繪畫》、《專利》等。

    作品中的臉部就是魁恩自己

    另一方面，魁恩作品中的許多臉部都是他自己，帶有自敘的性質。1993年的自畫像《外觀》（Outlook）以寓言的形式表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藝術家，手里拿著調色板以及明顯太多的畫筆。這是藝術家整體神話的象征，藝術家常常面臨藝術史與令人厭煩的責任的艱難選擇，這一責任就是，畫家要承擔視覺化的任務。

    同時，邁克·魁恩的繪畫是文學的，為了強調這一點，他有時甚至說他是在描繪“思想——這些思想在他的場景中被視覺化，它們并不描繪真實世界，而在某種特殊條件下，一個與現實世界平行的象征世界逐漸成形。”如《上帝的策略》講述富饒與毀滅同時出現，《未來果醬》訴說進入一種果醬或是大阻塞（Jam）,我們將面臨更多的煩擾與阻礙。

    陰暗冷峻VS快樂開朗

    這樣若以為魁恩像他的畫作一樣冷峻，那就大錯特錯了。顏為昕笑著說，魁恩的畫和他本人性格差異太大，“現實生活中的魁恩是開朗、陽光、隨和得要命的藝術家”。

    在丹麥，他帶顏為昕去看他家、去第一家收藏其作品的畫廊；剛到深圳，正好遇上中國南方大冰凍，魁恩說“本想來深圳游泳的，連游泳褲都帶了，沒想我把北歐的天氣也帶來了”。看到中國遭遇雪災的報道，魁恩說，他很難受，希望能為災區捐款；魁恩喜歡極速運動，愛F1賽車、會騎上時速高達320公里的全球限量版寶馬牌摩托車飆車；他吃中國火鍋最開心，管它叫“著火的鍋”，最喜歡吃火辣的川菜和湘菜，像麻婆豆腐和剁椒蒸魚頭；他行事細膩，會拍8小時的無聲電影，認為中國的水墨畫“很神奇”，他用1個月時間借用中國的水墨材料創作了兩幅有魁恩風格的畫作，交深圳關山月美術館收藏。

    魁恩曾經生活窮困，到電視臺當臨時演員演僵尸，干過很多不同類型的雜活。但魁恩說：“我相信我所選擇的藝術。”他畢業于丹麥皇家藝術學院，接受過正統的西方藝術教育和嚴謹的藝術訓練，藝術基礎功底扎實，早年的畢業作品《我的生活》基本是寫實的手法。為了創作一幅油畫作品，魁恩常常要畫很多不同角度的素描稿，然后選取最滿意的一幅。

    相熟多年，顏為昕認為魁恩在工作中是個嚴謹到一絲不茍的人，“是個快樂地創作、快樂地生活的藝術家，他期望帶給人們思考后的快樂！”

    而邁克·魁恩說：“當你走到了黑暗盡頭的時候，你會發現陽光都圍繞著你。”

    邁克·魁恩小傳

    邁克·魁恩是丹麥乃至歐洲最活躍的當代藝術家之一，1955年生于丹麥賀森斯，1985年畢業于丹麥皇家藝術學院，此后一直工作和生活在哥本哈根。幾十年來，他的藝術成就在歐洲乃至世界得到廣泛承認，他的作品在丹麥被作為“國寶”珍藏，被丹麥國家美術館、奧胡斯美術館、霍森斯美術館、艾斯堡美術館、海寧美術館、阿肯現代藝術博物館收藏，還被作為丹麥和北歐藝術的代表收藏在美國、挪威、瑞典、荷蘭、德國等國家的大型美術館。

    此次在深圳展出65幅魁恩作品，分別從荷蘭、挪威、瑞士、美國、英國、法國、盧森堡等多國美術館、畫廊和私人收藏家中借出。

    他的變形世界直擊生活本質

　　專訪策展人、深圳美術館藝術總監魯虹

    廣州日報記者：作為策展人、藝術批評家，您是怎樣理解魁恩作品的？ 

    魯虹：邁克·魁恩的展覽和我們以前看到的很多展覽不一樣，因為在歐洲藝術史里，很多強調對自然的再現，強調對自然中美的東西加以發現然后表達出來的作品。但在歐洲藝術史中還有另外一條線，就是努力將超自然因素與日常因素交融，進而以濃厚而怪誕的幻象揭示人類悲慘命運的藝術傳統十分悠久，例如博斯、小布呂格爾、戈雅、孟克、培根等，他們的作品更強調一種對現實本質的表達，它超越我們現實生活中的表象，直擊生活的本質。他們的畫面是變形的、夸張的、漫畫的，有些是超現實處理的。魁恩的作品是屬于這條線的。你可能覺得魁恩的作品不會很美，甚至覺得很另類，但他的畫更多的是在思考。這在歐洲藝術史上不是一根主線，但也是很重要的一條線。

    廣州日報記者：那么您認為魁恩作品最大的特點是什么？

    魯虹：很大的一個特點就是，有時候他把自己作為一個小丑放在畫中，有時候雖然小丑、他本人沒有出現，但卻是以他自己獨特的眼光在觀察世界，這種眼光比較另類，都涉及到我們人類的一些深層次問題。如他的風景畫，畫的不僅僅是風景而是涉及到一些環保的問題，是表現在人類無度開發下很荒涼的一種感覺。畫人，是在表現人類在當代社會一種孤獨的、迷惘的、無助的情緒。但它們又都不是寫實畫，而是像演戲一樣，有聚光燈打在那里，都是把它們場景化、舞臺化，變形地來處理。

    廣州日報記者：通過魁恩的作品以及與其本人的交流，您認為魁恩是個怎樣的藝術家？

    魯虹：他很真誠！真的，很真誠。他的畫面很滑稽，但其實他很嚴肅、很認真。我們看邁克·魁恩的作品，我們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態是平靜的、不浮躁的，他是很嚴肅、很認真地在畫畫。他是丹麥的“國寶”，在國際上也有很高的學術地位，但他一直是從自己對事業的一種責任、自己的一種感受出發，而不是從市場出發，這一點對中國當代油畫家來說很重要。

    廣州日報記者：如果說魁恩的作品讓我們看到了世界當代藝術的多種可能，那么您作為藝術批評家能否點評一下目前中西方當代藝術的差別？

    魯虹：中國當代藝術總體來說是健康的，但其中存在一些問題，如市場的影響，有些藝術家沖著錢去畫畫，無限地重復自己，這是不好的。這次魁恩給我們最大的啟發是要真誠，畫自己的所想所感，真誠是最重要的。在這個過程中，可能性是非常多的，可以寫實、可以抽象、可以變形等等，當代藝術本來就是多元化的。

    另外，油畫是一種西方傳來的畫種，西方優秀藝術家對自己的油畫傳統有一個非常深的了解，他們的圖像也好、技術也好、感受也好都是根據自己的歷史和現實情況創作出來的。我們不應該完全走西方的路。中國藝術家應改變一些過多地模仿國外大師的情況，從我們自己的文化中找問題，然后對問題進行中國化的表達，形成中國式的圖像。中國個體藝術家要忠實自己內心的感受，不要被外界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