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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德兩國藝術家在廈門進行藝術交流,德國人逖姆執意用鐵絲纏樹,而廈門園博園工作人員竭力阻止。
被纏的樹被困的人
為時7天的首屆“藝術與環境”中德文化藝術活動,直到最后一天才稍微顯出了一些“交流”的氣氛:在德方的答謝晚宴上,吃著地道的閩南菜,切磋了傳統的中國畫技法,中方的藝術家們才發現,原來所有的德國客人都會用筷子,而他們喝酒很有節制,跟想象中豪飲的德國人差距不小。
在此之前一系列的參觀、海邊繪畫以及采風活動,中德兩方的藝術家差不多都是分頭行動,吃飯時中方一桌,德方一桌,翻譯的主要任務是報菜名并解釋菜的原料及做法。
德方主要負責人、萊法州藝術家協會主席哥諾特·邁爾—格榮霍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這次挑選藝術家來中國交流的條件非常寬松:是否有時間,是否對中國感興趣。
交流之前的交流
德國人施拉德終于如愿以償——此前這位漢堡藝術學院教授、策展人、北京奧運會藝術布展項目評委一直想在亞太地區搞一次裝置藝術展,主題是“藝術與樹”,但始終找不到合適地點。
“藝術與樹”由德國裝置藝術家逖姆·烏爾利希斯發起,在歐洲搞了三十多年,影響頗大。走出歐洲、走向世界就成了逖姆·烏爾利希斯與同道好友施拉德的共同理想。
去中國吧,旅德華裔藝術家蘇笑柏建議。于是,施拉德來了。考察過上海、成都、武漢、福州,施拉德比較失望,在他看來那里的樹不夠“藝術”。廈門,中方接待者是蘇笑柏的好友,廈門大學教授、油畫家趙九杰。廈門島,鼓浪嶼,幾百年的大榕樹隨處可見。施拉德興奮了:哪也不去了,就在廈門。
今年4月,趙九杰、施拉德、蘇笑柏一行最終確定,主展場為廈門的園博園,活動主題也大了,由“藝術與樹”變成了“藝術與環境”。
6月21日,德國駐廣州總領事白平凱赴廈門參加了“藝術與環境”中德文化藝術活動發布會。這樣,政府這根線就牽上頭了,廈門市外事辦、文化局、園林局也積極參與進來——廈門本來號稱“音樂之城”,現在又想成為“藝術之城”,當然樂見其成。
8月28日,德國總理默克爾來華訪問,啟動了紀念中德建交35周年而舉辦的“德中同行”大型系列活動,而“藝術與環境”已被納入其中。
雙方藝術家的愿望,雙方策展人的張羅,雙方政府的支持——萬事俱備,只欠交流了。
纏樹:有爭議的交流
實際上,交流與溝通上的障礙從活動一開始就存在。
自稱是“活著的現存的第一件藝術作品”的德國雕塑家逖姆·烏爾利希斯,為這次藝術展帶來的是一個不環保到近乎殘酷的創意——他想用鐵絲纏住樹干,留出枝葉孤獨地伸向天空。
逖姆給這組作品起名《被困的樹》,試圖“用反諷的方式表達工業城市中一點可憐的自然”。為了這個裝置,逖姆在園博園工作了整整三天,午休和午飯都在長椅上解決。但是到了第三天,麻煩來了。
園博園工作人員對纏樹提出質疑:鐵絲密集纏繞的方式對樹木是有害的,并通過翻譯要求逖姆拆掉鐵絲。逖姆先是驚詫不已,繼而固執己見,理由是,“我曾在歐洲做過同樣的裝置,我的纏繞方式保證樹木在兩個星期之后依然能存活。”
雙方僵持不下。于是活動的主辦方——廈門市人民對外友好協會、德國萊法州藝術家協會、德國萊法州福建協會與廈門市園博園不得不連夜開會處理這件事情:
第一,說服逖姆——拆掉鐵絲,這樣的裝置顯而易見會對樹木造成傷害。
第二,說服園博園的工作人員——與逖姆交涉時采取一種委婉的方式,保護樹木的同時還要體現對藝術的尊敬。
第三,說服德方——這件事情只是藝術理念與環保的小沖突,不要上升到政治層面。
會議開到了凌晨4點,最終算是達成妥協:園博園一方同意保留已經纏好的三棵樹;逖姆一方不再繼續纏樹,本來準備的20卷鐵絲,只用了3卷。
執行策劃周櫻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這次鐵絲纏樹事件,可以看作對交流過程的恰到好處的注解——有翻譯問題,有藝術理想與現實的沖突,有中德思維方式的差異……
《被困的樹》并不是逖姆最“殘忍”的作品,在他提供給主辦方的圖紙中,有更新奇的“會跳舞的樹”,將樹種進埋在地下的盆內,人走近樹就會轉動,因為盆里藏著一個有感應裝置的發電機;有比《被困的樹》更加不堪重荷的,比如在樹上搭建一個小屋,仿佛讓樹跟小屋長在一起;還有,把一棵棕櫚樹彎成弓狀,加上一根鋼線作弦,再搭上一支箭。
條件有限,這些作品也只能停留在圖紙上了。
昆曲:順暢的交流
語言是最顯而易見的障礙。三十多位德方藝術家大多會講一點英文,而三十多位中方藝術家里,除了最早研究卡夫卡并有留學德國背景的葉廷芳教授和漢堡大學哲學系教授黃鳳祝精通德語以外,大多數人連英文都磕磕絆絆,而每次活動現場的英文翻譯頂多5位。
在泉州參觀開元寺時,德國藝術家們拍了照就聽不見講解,聽了講解又來不及拍照,顯得很無奈。但德國客人顯然對中國的一切都很好奇,一幅寫著“劍膽琴心”的書法作品,引得德國藝術家們追著翻譯,非要把這四個字逐個拆開單獨解釋不可。
整個活動中最為融洽的交流出現在一個名叫“遺忘的想象”的小型派對中。
派對地點設在白鷺洲公園的Asgard藝術空間。場地中間擺著桌子,是一個開放的化妝間,兩位昆曲演員在化妝間上妝、換戲服,從涂妝油水粉胭脂到貼發戴髻,整個披掛行頭的過程,也算作演出的一部分,德國藝術家不停地拍照并發問。
等到兩位演員妝畢,桌子撤掉,墻上同時打出了中英雙語的投影字幕。演出正式開始。場地狹小,有一半的觀眾席地而坐,水袖隨時可以拂過觀眾的臉。
他們是上海昆劇院著名演員張軍、張洵澎。這次演出他們準備了三折:《驚夢》、《尋夢》、《拾畫》。三折戲間,主辦方還請來了前地下民謠樂隊“野孩子”的打擊樂手陳志鵬,表演以四川青城山為主題的音樂《瓷·山水》。
55歲的克勞斯·費勒森柳斯主修音樂,這是他第二次聽昆曲,他的問題最多,從化妝的水粉到頭飾都有興趣,圍著兩位昆曲演員不停地發問。“你能想象這些東西在六百年以前就有嗎?眼睛上、臉上、頭發還有衣服,每一件東西都做得那么有藝術感!”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贊嘆道。
陳志鵬的樂器讓德國藝術家們的興趣一直在延續,無論是去泉州崇武的車上,還是吃飯的間隙,他拿出來的越南樂器口弦和一種十根鋼片木頭底的非洲樂器,被大家傳來傳去并試著彈出聲響。
“藝術與環境”活動的中方藝術總監趙九杰與執行策劃周櫻在最后一天的告別晚宴上十分激動。他們告訴記者,這次活動沒有任何商業贊助,廈門市政府只是道義支持,卻包含了畫展、裝置藝術展、廈門大學的8場學術講座、一次以介紹昆曲為主的小型藝術演出與大型海邊寫生活動,另外還有泉州、崇武的采風等等一系列活動。
而德國方面的答謝致辭中,將這次活動形容為“在平靜的湖面丟下了第一顆石頭”。因為中德的文化交流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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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里纏了三棵樹,《被困的樹》就被徹底中止。其實這并不是逖姆最“殘忍”的作品。
從涂妝油水粉胭脂到貼發戴髻,整個披掛行頭的過程,也算作演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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