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如何擺弄、捏造、征服大師杯八位選手的，飛抵上海之前，大師們的替身在重慶享受何種待遇？ 　　八座兵馬俑11月4日在重慶黃桷坪出土，它們將從一座舊坦克倉庫脫身，飛赴上海滿足人們的期待。準確地說，八位網球明星的雕像剛一隆生，就告別了出生地“坦克庫·重慶當代藝術中心”，在上海實現替身與真身的完美會師。11月1日，《體育畫報》前往這一起視覺轟動事件的發源地探訪，此時距離“俑者”費德勒、納達爾、德約科維奇亮相馬德里大師賽剛過去半個月，“始作俑者”之一、法國女雕塑家勞芮·迪岑格蕾麥爾在四川美術學院對記者揚言，下一個動手的目標是費德勒的朋友、高爾夫巨星泰格·伍茲，而她的搭檔、四川美院的申曉南、張壓西夫婦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萬人迷貝克漢姆。 　　···· 　　“伍茲是我最想塑造的運動員，那張臉長得太漂亮，太有趣了，”勞芮說得眉飛色舞，“就算沒人付款指定讓我做他(的雕像)，只要我把作品圖片刊登在媒體上，就一定有人愿意收藏?！睆垑何鹘忉屨f，藝術家所言的“漂亮”與常人有別，往往特指某人的面部特征明顯，“空間感強”，能有效地“激發你的創作欲望”。四川美院雕塑系副主任申曉南很贊同妻子的說法，他舉例說，在創作網球兵馬俑的過程中，羅迪克的臉盤就“比較平常，特征不明顯”，以至于做這個頭像有時會讓你無精打采，“實在沒感覺了，就只好停一陣子再做。”而這位美國選手在張壓西眼中，正是那種“好帥好帥的”男選手。 　　與羅迪克相反的例子是納達爾，紅土王的雕像你可以一眼認出。不過，在采訪當天已經完成的作品中，申曉南最滿意的是費德勒的雕像，因為手頭那組費天王的照片，每張都透著“優雅的微笑、強大的自信和君王的霸氣”，更讓作者興奮的是，費德勒這種獨有的氣質和神韻，在表情凝固的雕像上也一覽無遺。 　　天王的真身同樣打動了勞芮。今年8月初確定了作品創意和方案后，她立即飛赴加拿大，在ATP的安排下，借蒙特利爾大師賽之機收集素材，對可能入圍年終總決賽的15名球員的頭部進行多角度拍照、測量尺寸。與常打網球、熱愛足球的申曉南不同，勞芮平日喜歡的運動是騎馬和滑雪，但在那次近距離接觸中，她切身感受到了網球巨星的人格魅力。那一天，藝術家的工作剛一結束，瑞士人就走了過來，握著勞芮的雙手表達自己的謝意，并很中肯地稱贊對方的工作，把“現代運動與歷史文化符號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勞芮覺得，費德勒的與眾不同就在于他“很會為別人著想”，而她最不喜歡的球員偏偏又是羅迪克，美國人在她面前不停地看表，那一副很忙的樣子，仿佛勞芮在浪費著他的時間和金錢。 　　收集素材只是開工第一步，接下來依次是搭鐵架、加木方、加大泥、塑形。隨后把泥塑的照片用電子郵件傳給ATP，再由后者轉交球員本人過目；綜合ATP和球員的意見修改確認之后，開始做石膏外模，然后用玻璃鋼(注：又稱環氧樹脂，液狀物，加入固化劑使用可使其迅速硬化)翻制成型。由于創作時間緊張、參賽球員名單遲遲不能確定，所有雕像的頭部和身體是分開做的，之后再用樹脂粘接成整體，最后一道工序是細微修整和顏料上色。為了節省時間，同時突出兵馬俑整齊劃一的特點，每座球星雕像的身軀都一模一樣，就連左撇子納達爾，也只能改變握拍習慣與眾人看齊。每尊雕像重量都是六十多公斤，身高都是2.10米，算上10厘米厚的底座，2.20米的這群重裝猛男，足以在體型上藐視NBA。“如果按照真實尺寸來塑造，成品的效果看起來會比真人要矮小，”申曉南指著一群有頭或沒頭的雕像說，“所以我們適當地放大了比例，才有了現在這樣的氣勢和威儀。” 緣于一個絕妙的創意，極具中國特色的兵馬俑和網球運動員聯為一體。而在重慶執教的這對中國夫妻，與勞芮走在一起就沒那么簡單了。2001年，張壓西與勞芮在長春雕塑節上相遇，此后，兩家人又在昆明、河內等地的雕塑節上重逢，友誼延續的結果是，勞芮最近六年，有兩年時間以重慶為大本營。 　　三人合伙成立了一個野馬雕塑工作室，在互聯網上張貼自己的作品。這也意味著，勞芮除了英國、加拿大、美國、愛爾蘭之外，又增加了中國的合作伙伴。2006年底，中法三人組完成了體育題材的第一次合作，在愛爾蘭東部小城德洛格達樹起了一尊銅像，主人公是當地的英雄、1956年墨爾本奧運會男子60公斤級拳擊銅牌得主托尼·索克斯·拜尼。完成這項任務，必須克服素材稀少的困難——除了拳手50年前的老照片，以及年事已高的拜尼本人，他們什么也沒有。但他們還是成功了。當老邁的拜尼看到自己50年前的雄姿時，小城的這份榮耀也在50年后重放光彩，雕像作者的聲譽也隨之擴散到體育圈。 　　雖然勞芮為約翰·屈伏塔這樣的好萊塢影星塑造過肖像，雖然張壓西1993年就有體育類作品問世，雖然申曉南的足球雕塑作品早已屹立于國內高校，但他們一致認為：“如果沒有這座愛爾蘭拳手的銅像， ATP可能也不會選擇我們?！? 　　為愛爾蘭人所做的努力還得到了英國人的贊識。勞芮最近得到消息，1966年為英格蘭贏得足球世界杯的那支偉大球隊，將把身影永遠留在新溫布利球場外面。對方已主動聯系了勞芮，接下來順利的話，中法三人組將有機會再現英國足球的光輝歲月，重塑班克斯、赫斯特、博比·查爾頓、杰克·查爾頓等一代球星的絕代風華。 　　在重慶，無論生活還是工作，53歲的法國單身女人都感覺到很多便利。比如和申張夫婦住在一起，同在美院租用工作室，共享自己熱愛的火鍋……當然，雕塑行業加工配套、技術雇工的低成本，是吸引眾多國外雕塑家在重慶搞創作的原因之一。自從四川美院利用一個昔日兵工廠的坦克倉庫辦起了藝術中心，周邊與藝術設計相關的商鋪、工廠也發展起來，而挪威、法國、日本、韓國的一些藝術家們也紛紛到“坦克庫”扎營。雖然“始作俑者”不肯透露網球大師雕像的成本，以及ATP給了多少報酬，但申曉南承認，數額他們還是滿意的，而馬德里“截留”了三座雕像，ATP也為復制的這三座埋了單。 　　申曉南稱，ATP沒有和他們約定大師杯兵馬俑復制品的處置權問題，所以他們可以為任何買家提供復制品，價格則“在10萬元以內”。勞芮則希望有一家網球博物館收藏它們，復制品最好用銅來做。綜合目前各方的需求，大師杯兵馬俑的產量已接近20座：除了上海大師杯那8座、馬德里大師賽留了3座，四川美術學院也想留8座，而ATP方面的消息一是費德勒本人很想要自己的兵馬俑，二是干脆讓八位參賽球員把替身帶回家。“為網球巨星做雕像，學校也認為是好事，應該留下一套來做紀念。”張壓西說。據她介紹，復制雕像的過程并不是往原先的模子里灌點玻璃鋼就完事，因為模子用過一次就會有變形，需要清理修復才能重復使用，所以從理論上說，一個模子里出的第一件成品是最好的，而要讓第二件成品達到相近的水平，修復的成本也比較大。 對于藝術家來說，藝術總是比錢更重要，用他們的話說就是“窮開心”，否則，野馬雕塑工作室和一個投資理財團隊沒有什么分別。申曉南表示，雖然在整個創作過程中最投入的泥塑階段，他們會為手法或美感上的問題爭論半天，力求作品達到“形神兼備”的境界，也在每個頭像上面注入了心血和靈感。但和學院雕塑系下設的設計院專門承接的贏利項目一樣，大師杯上的兵馬俑畢竟“也只是一個項目”，無法與一名藝術家的事業目標相提并論。那么，野馬們的最終目標是遠方的草原還是聳立的高山呢？“目標肯定是個性化的東西，”申曉南說，“不光是我自己這么想，勞芮和張老師也這么想?！? 　　也許正是創造者胸懷更高的理想，巨星的替身在重慶并非享盡尊崇。泥塑階段過后很多工作，會交由工人打理。比費天王本人更高大威猛的費天王泥身來到工廠，準備演變為“玻璃鋼不壞之軀”的時候，一位工人說：“申老師，你們怎么會弄個古代人打羽毛球？”看來，網球的平民化仍然不夠徹底。 　　申張夫婦先后從四川美院附中升入本科，大學畢業便留校任教至今。相比之下，四海為家的勞芮或許更為個性鮮明，她總是那么熱情奔放、童心不泯。得知記者來自《體育畫報》時，勞芮提出了一個要求——幫自己在中國找個老伴。“年紀和我一樣大就好，最好會按摩，會做飯，當然，還要好好愛我?！庇糜⑽陌l表完征婚啟事，勞芮又用中文表白：“真的，我的心是中國心?！边@次在重慶為即將開賽的大師杯工作，已經是她第14次在中國逗留，正因為熟悉中國，勞芮對兵馬俑這門中國古代的雕塑藝術并不陌生。況且，與她一起完成創舉的，還有兩位非常要好的中國同行。 　　大師杯最后兩個參賽席位即將產生之際，幫忙給雕像上色的幾位研究生開始感嘆，一切總算即將大功告成了。申曉南說了一句：“早，費雷爾的腦殼都沒安上。”那么，還剩下兩個腦殼怎么辦呢？沒事，身子是現成的，“腦殼兩天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