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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凡從魯爾區工業時代的廢墟中看到了驚人的美感,那些巨大的工業時代的生產設施,是歐洲激情年代的遺跡。“工業風景”系列,也的確是單凡最有激情的一批作品。 單凡臥室的墻壁上掛著一件特別的絲綢長衫。這件原本是白色的長衫被墨跡浸染后,再也無法回復純白的顏色。長衫其實是他一個影像裝置作品的道具,單凡以此描述自己多年來的一種心理狀態———一個羈旅海外20多年的中國人,一個在東西方之間無所依附的藝術家。就像物理上一個有趣的現象“不可逆性”,在一半白沙一半黑沙的圓圈里,讓孩子順時針跑動,將白色和黑色的沙子混雜一處,沙地成了灰色。可是讓孩子再沿逆時針方向跑動時,沙子再也無法回復黑白分明的本來面目。邏輯在這個現象面前失效了。單凡從這個現象中看到了自己的狀態,他這個“墨水人生,漂不白”影像裝置作品,是一個生動的自我摹本。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將自己的身份從此定位在一種不確定的狀態之中。近日,單凡在上海停留,早報記者專訪了這位藝術家。 缺席中國當代藝術狂歡 藝術在本質上排斥精確、明晰的屬性,它是對內涵的提煉和對外延的展開,藝術是反系統的存在,它對不確定狀態有天然的好感。但是作為一個藝術家,將不確定狀態作為自己的定位會是痛苦的。如同推動石塊的西緒弗斯,永遠在山頂和山腳之間搖擺奔波。所以,不確定和跨文化這兩者之間有著巨大的區別。因為跨文化這個概念意味著東西方文化都是隨時可供取用素材的容器,而不確定則需要謹慎地和東西方都保持距離。 “你認為自己和徐冰、蔡國強等人有什么不同?”這是記者問單凡的第一個問題。單凡沉吟片刻,將國內當紅的一批藝術家以這樣的方式劃分:王廣義、方力鈞等人,從未去西方學習過藝術,他們的作品深埋在文革以來到上世紀90年代壯闊而急速變遷的中國土壤中;吳山專、周春芽等藝術家,都有過海外學藝的經歷,在西方藝術格局中的步履艱難迫使他們回歸,但回來之后都趕上了國內藝術的風潮;另外一類就是被稱為中國藝術“空降部隊”的徐冰、蔡國強等人,他們至今旅居海外,有過多年艱辛,如今已撥云見日。 單凡沒有將自己劃入任何一類,也沒有直接回答自己和這些藝術家群體的異同所在。但他這番看似粗略的劃分,其實已經將20多年來中國當代藝術的軌跡納入其中———本土派藝術家們以契合西方趣味的方式獲得成功并為中國藝術在國際藝術格局中贏得地位之后,在海外遲遲無法進入西方藝術主流的藝術家們紛紛回歸,他們分享果實的同時也用自己的西方經驗給中國藝術注入了新的可能,這一波持續高潮的中國熱也讓堅守在西方陣地上的中國藝術家獲益,他們恰如其分地打起了中國牌,在保持距離的前提下往返于東西方的語境之中。這是一場盛裝舞會,每一個劇中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翩翩起舞,分享快樂和美酒。 在中國當代藝術的這場狂歡中,單凡似乎缺席了很久。他居住在德國一個自然保護區內的別墅里,遠離人煙。客觀地說,他在國內的名氣并不響亮,遠不及他在西方藝術界的影響。在德國,他擁有藝術院校校長、教授等等頭銜,在西方主流的藝術圈內舉足輕重。他在抽象表現主義策源地德國,靠自己的抽象作品成名,而不是販賣中國元素。單凡從純抽象的創作中脫身出來,結合抽象和具象,開始了自己“意象”階段的創作。“工業風景”系列,也的確是單凡最有激情的一批作品。國內觀眾很少有機會看到他早期的抽象作品,認識單凡往往始于“工業風景”。 成名前的四個階段 在成名之前,單凡經歷了漫長的痛苦。 20年前一個深秋的某天,德國漢堡美術學院卡比·布萊梅教授畫室的樓下,單凡孤獨地掃著滿地金黃的落葉。他剛剛到德國留學,作為一個學習國畫的藝術家,陌生的語境讓他無所適從。以前的藝術經驗完全失效,伴隨著文化認同感困境的是藝術視覺的失靈,他甚至看不懂那些高懸在美術館中的藝術作品了。畢加索是他當時知道的為數不多的西方藝術家之一,可是這個在當時中國藝術家看來無比先鋒的大師,其作品掛在美術館的現代館而不是當代館中。畢加索之后,西方藝術早已經更迭了無數潮流。唯一能給單凡一些指引的人是導師卡比教授,他讓單凡去畫室樓下清掃落葉,“掃完這些落葉你就能想通了”。他用僅會的中文口頭禪關照單凡說,“慢慢來。” 這個頗有禪意的故事被單凡反復提及,正是在那些苦悶的思考和“慢慢來”的叮囑中,他放下自己對文化認同的執著,走進了德國文化的后花園。由此在一個不確定的地帶構建了只屬于自己的思想領地。今天回過來梳理,單凡的創作其實經歷了四個階段。 在出國之前,他創作國畫,浸淫在中國傳統文化之中,確立了牢不可破的身份意識。這其實也是他后來的痛苦之源;到了德國之后,他放棄了國畫,轉向抽象主義的創作。1987年他重新拿起畫筆之前,已經很久沒有作畫。他用濃烈的油彩畫血淋淋的手,畫面上滿是暴戾之氣。他對著畫布撒氣,以此發泄1984年到德國以來郁積下的郁悶。在這個階段中,他丟失又尋回了自己的文化身份,他終于承認在“不可逆性”中,自己的身份已經發生了改變,動態的不確定性將一直綿延下去;但是,隨著對西方理性的厭倦,單凡希望重新找到藝術創作的激情。因為那些年的抽象創作,“把自己畫空了”。抽象作品給他帶來了成功,自然保護區里的別墅安放安逸的生活,卻抽離了變化的激情。他從魯爾區工業時代的廢墟中看到了驚人的美感,那些巨大的工業時代的生產設施,是歐洲激情年代的遺跡。到了現在,單凡開始畫人群。他關注的是弱勢群體,他想用這樣的方式,創作一個非主流視角下的全球化圖像。他又開始了國畫的創作,毛竹是他重要的圖式。20年一個輪回下來,單凡似乎畫了一個圈,回到了自己出發的地方。但其實,“回到”是一個虛妄的詞語,在永恒的變化中,任何一個點都無法被“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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