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祿的“變量調整”
林天祿的“變量調整”
林天祿的“變量調整”
時間:2007-10-10 00:00:00 來源:
名家
>林天祿的“變量調整”
夏可君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些我們再熟悉不過的日常事物了,這些呆板的物件如同我們每天單調的情緒,壓抑著我們的生活也壓抑了我們對它們的經驗。但是,這一次,這些物件第一次有了自己獨自出場的機會,它們開始以自己的聲音申訴、表達,仿佛在安靜的黑夜中,它們開始顯露自己的面目,哪怕是發著奇異之光的灰黑色面孔,在我們人類沉重的身體疲憊睡去之后,這些物件,沉重厚實的物件卻持久地失眠了,也許,它們從來就沒有安息過。
在黑夜中的黑夜,這些最為日常的物件,一直是失眠者,它們似乎還在工作,被反復使用過的這些物件似乎還存在于被使用的戰栗和喘息之中,盡管它們一直顯得莊重肅穆,啊,就如同卡夫卡《訴訟》中的那些黑頭黑臉不可見的官僚機構中的人物們,現在,它們確實不再被使用了,只是作為擺設和裝飾之物,只是作為無用之物,在藝術家手上,這一次,它們真正回到了它們自身:回到物的自身,暴露出它們內在的質地,它們的物性第一次呈露出來。
第一次讓日常用具顯露出物的純然特性,第一次讓我們看到物質灰色的面孔,第一次讓我們傾聽到物之沉靜又喧囂的能量爆發的聲音,這是畫家林天祿所發現的灰物質。
如果不是畫家把這些灰物質帶到我們面前,我們就一直無法知道它們的存在,盡管這些物質一直在我們周圍,影響著我們的生活,它們的色調已經滲透在我們日常生活的氣息之中。
林天祿這次展覽的作品弱化了色彩和筆墨,看起來消除了所有的詩意,只是以單純的冷灰色來塑造物體,克制抒情,卻回到了物本身的質性上,在物性全然暴露的時刻,一種來自事物內在的深沉理性,帶著清晰和硬朗的表情,照亮了我們的凝視。
也暴露了事物內在的沉默:一直不可能被我們所傾聽到的聲音,這是只有藝術家進入黑夜中的黑夜,另一種黑夜,才可能發現事物的沉默之音,因而,畫家堅持使用深灰的顏料,在純粹的單色中,通過細微的變化呈現了事物的內在之音。
這些物品看上去那么真實,以至于在強光下,我們會以為它們就是制作很大的真實物品,甚至會去拎那個手提箱的提手,據說在拍攝這些作品時的一位攝影師,因為光線的緣故,竟然去抓提包,而且提了幾次都沒有抓起來,這個奇妙的錯覺當然只是為了表明這些作品的寫實性,它的體量感。但是,一旦我們發現它們是藝術品時,我們馬上感覺到一種仿真的虛假,一種極端的不真實。或者說,在如此寫實一般的直接呈現和看起來沒有任何詩意的仿真中,藝術家首先要表現的是物性的質地,它們確實有著皮具的皮質質感,正是這質感欺騙也還原了我們的感覺。物之為物,首先是對物質質性的感覺。
但不僅僅是皮質感,那些在培恩灰的顏色中發著熒光的小斑點似乎還有著大理石一般的質感,在碩大的灰黑背景襯托下,物看起來如此厚重堅實,似乎這又并不是一般的日常之物所具備的,畫家已經讓物回到了更加深沉的物性之中,回到了物質本身原初涌出的時刻。當我們直接面對這些物,一方面如此具體,桌子是桌子,布袋是布袋,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我們貼近看,只是看作品的某個局部,我們其實看到的只是一些在暗黑色背景上跳躍閃爍的光點,正是這些白色的光點和黑色背景之間的強烈對比,畫家讓我們看到了物性的獨特性。
一方面是日常的宏觀觀看——我們看到的是可以觸感、如此具象寫實的物件,有著各種質感,有人會說是大理石般的,如同前面說皮質的,等等,其實物的質感,在畫家這里,都是可以變化的,因此感覺并不是最初的,因為生命的感覺也是在流動變化的,并不定型,在不同的光線下顯示的質地將有所不同,林天祿作品上的物并不是固定的物,因為那些跳動著的光點有著內在的生命活力,一直在不同角度的凝視中變化,因此,這是流動的物,這是物之物性的本來特征;另一方面,我們從局部細節上看到的是一些光點和黑色,如同抽象的點在自身撞擊,尋找可能的形式,一直是不確定的形式,藝術家打開了一個微觀的世界,在那里,事物并不是它自身,它們一直在運動之中,似乎如同不可見的原子在內在爆破!一直還在爆破,這一次的觀看過是一次記錄而已,而畫面卻記錄了所有的可能性!發現物質的內在能量,發現物性在運動變量之中的變化——如同這次展覽的標題《變量調整》所暗示的!就是發現事物一種在變化之中的形態,似乎物質在原初的爆炸中散發出無數的微粒,這些微粒還在尋找相互的關系,那是所謂偏斜的時刻,也是帶來偶發和自由的時刻,因而根本不可能建構起一個外在的具體的形態,而這就體現了藝術創作的自由感!
在如此的宏觀寫實與如此微觀的抽象之間,如此的具象與無象之間,林天祿的作品發現了物性的秘密,這是繪畫所帶來的“物”,是繪畫帶來了二者不可結合的結合:他首先在刷成黑色的畫布上噴射顏料,這個噴射的過程,如果記錄下來,一定會讓我們驚訝和欣喜不已,這可能看上去與整個畫面完成后給人的感覺恰好相反,與異常冷靜理性的藝術家的性格相反——了解林天祿的人都可以發現他性格中內向沉著的一面,但是,這個看似隨意噴射的過程,卻有著持久訓練之后的手感,如同林天祿所喜愛的美國藝術家也是以滴灑作畫的波洛克所認為的,他并不是任意滴灑的,而是有著內在的控制,有著持久繪畫之后手腕婉轉變形的內在靈巧。同樣,在林天祿這里,這個噴射的過程,有著無盡的難以言喻的快樂,看著斑點層層的覆蓋,看著它們濃淡輕重的變化,看著黑色之間內在明暗的變化,有時密度如此之大卻層次豐富,藝術家自己一定體驗到了藝術創作的極樂。藝術還是最為徹底的感性!顯然,這個過程帶有極強的行為性,林天祿發揚了美國行動繪畫的精髓,繼承了其內在精神氣質。有的時候如果這個噴射的過程即興停頓下來,可能就是一幅極佳的抽象繪畫,但是,嚴肅的藝術家沒有輕省取巧地在過程當中停留,而是繼續尋找著自己的方式,繼續變形,直到找到屬于自己的新觀念。然后他以白色點燃或者罩染這些層層覆蓋的深灰或冷灰的顏色,產生光點的撞擊,塑造出事物的體積感和重量感,讓材質本身散發出其自身的魅力與氣息,大面積的保留了材質本身的特征,最后以最為間接清晰的線條描繪出事物的具體形態,帶給我們一個實物的世界。
這個演變的過程,也是一個把實物還原為原初發生生成的過程,為我們發現了事物幽暗深沉的內在性。
這些被著意安置的物質化空間,這個看似熟悉而實際上抽離的空間,也是一個內在的精神空間,因為那些還在爆破之中的光點,一直還在到來發生的“物”——它們其實還不是物,而是一個讓物發生的內在場域,這個場域發出了生命的光,有著內在的心理深度,因為它一直還在發生,“物”還一直在到來之中,它可以一直生成變化,可以是桌子,可以是提箱,可以是音響,它可以變異為任何的“物”,因而,這個物并不沉睡,它一直在黑夜中失眠,一直保持覺醒,力求保持對于事物某種狀態的異乎尋常的敏感,在滿滿的觀看中,我們會感覺到這些灰物質在凝視我們,要淹沒我們,它們在黑色或者黑夜中監視著黑夜——這里相契于畫家本人內在最深的冷靜和理性氣質。
因而一方面需要我們冷靜的直觀,另一方面卻又要承受那些光點涌動時的內在吸納的魔力,它需要觀眾在極大的感性與理性之間保持平衡!這些看似冰冷的作品散發出讓人困惑和隔膜的氣氛,但是,那些閃爍的光點則帶來一種讓人迷醉的視覺快感,也許,藝術家本人也時常被這種意外的視覺效果所陶醉,借助冷漠的處理對外物進行純精神性描述,藝術家巧妙做到了激發物的精神性來抵御我們這個欲望時代的漂浮與虛浮。
而且這個內在流動的精神空間以及外顯的空間組合方式也對觀看本身有所思考:畫面本身假定了觀眾的存在和參與,這些被填得滿滿的畫面,主要為了體現物性本身的硬朗和堅實,但是帶給觀眾的卻是一種壓抑的感覺,畫面本身并不壓抑,而是在刻意服從物性本身的體積感時,在觀看的視覺距離中,產生了壓抑,這是藝術家成分考慮到了觀看和閱讀行為本身的效果。而那些跳動的光點,也激發了觀眾的想象力,它不規定觀眾情感還原于何處,而是給予對方更大的理解空間。如同畫家自己所認為的,這些極簡的物象表現比安排的藝術情節具有更豐富的深刻內涵!
畫家這次展覽的作品圍繞一個辦公室展開也是畫家自己過去生活的見證,同樣是畢業于四川美院,但是我們看到了他自己獨特的個人風格,這與藝術家自己在廣州南方多年的辦公室經驗,對社會與人性的直接觀察密切相關,擺脫了學院的技法和模仿習氣,也超越了青春浪漫的抒情,面對了人性的內在精神。
而這還是由對物性的表現,來自于對物之為物的內在流動性的發現,以及對物之內在聲音的傾聽!傾聽物的沉默之音,這是畫家對深灰和冷灰色調子的傾聽,林天祿的繪畫有著內在沉思的品格,他建立的這個辦公室空間其實并不是一個物化的空間,而是一個涌動著生命暗流的精神空間,它召喚我們的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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