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位于雍和藝術區aye畫廊的門,一個巨大的臀部突兀面前,驚住了。
離開這個窩腰半蹲伸展不開的裸體胖子,走進畫廊里面,是另一個“讓人瞠目”的胖子舒服地陷在一張同樣巨大的軟床里,背上還擰著一個拔火罐。
隨處看看,桌面、墻角、燈架上隨處可見同樣的胖子。大小不一,姿勢不同,但同樣是光著身子,同樣是肥胖無比。
參觀的人來到這里都會有些荒誕和怪異的感覺,時而感到自己被縮小了,時而感覺自己被觀察著,甚至在旁觀者的眼里自己也變成了整個空間的一部分。
這就是牟柏巖的“胖子”雕塑展。(即日~9月9日)
走出OUT
4年前,還在美院上學的牟柏巖受一家正在建設中的洗浴中心委托,為這個洗浴中心的男女浴池各創作設計幾件雕塑。本來這就是一件普通的“行活”,如果是一般的人隨便“搞一搞”也就交差了,但是認真的牟柏巖為了更好地完成這件工作,專程去施工現場做了勘察,以便確定雕塑尺寸、位置,甚至雕塑最后的顏色。最后,他為了浴室確定一個胖子的形象,并用這個形象做了五件雕塑。
老牟在創作這組洗浴中心的雕塑的時候,慢慢地在其中融入了很多個人的想法,創意一點一滴地讓這些雕塑有了風格和靈魂。“他們”早已脫離了“行活”的標準,而進入了藝術創作的領域。做到后來,也許是命運使然,洗浴中心遲遲沒有建成,牟柏巖只好將這些雕塑在中央美院的浴室里做了一場小范圍的雕塑展覽,結果這場展覽讓大家認識了他的才華,也讓牟柏巖找到了未來的創作之路。
從此以后,牟柏巖將胖子的形象從“洗浴中心”里拖出來,雖然依然胖著,依然光著,卻開始用自己的身體說著不同的語言,那些語言除了“胖子”之外誰也無法表達。于是才有了這次aye畫廊里的胖子聚會。
門口窩腰半蹲的胖子巨大的身材仿佛與空間極不貼合,他只能一邊翻著白眼遙視前方,一邊用力地頂著屋頂。這個本來十分寬闊的房間仿佛對他來說太小太低了,似乎通過他的表情可以感受到那份受到壓抑局限的無奈,其實每個人都在受到束縛,只是每個人的邊角各自不同,這個正常人看起來異常寬闊的空間對一個巨人來說就是一個牢籠。在這一刻,房間的屋頂變身為各種繁復的規定和沒完沒了的“標準”,人們只能在各自限定的世界里“委屈”地活著,一邊努力地與束縛做著斗爭,一邊像巨人一樣給他來個白眼,順便遙望一下未來。
而在屋里軟床上躺著的胖子仿佛就舒服多了,不僅四肢隨意伸展,而且身上沒有一絲的束縛,午后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的身上,仿佛世上一切的幸福事都獨屬于他,他本就該滿意了!然而背上的一個拔火罐成為整個空間一個最不和諧的焦點,仿佛是無限的天堂里的一只蒼蠅,讓人厭惡又忍不住注視。為什么胖子要在這樣舒適的條件下用一個火罐子折磨自己?這又與人們的生活多么切合,胖子在無比舒適的環境里用一個拔火罐折磨自己,現代的人們在各種欲望得到了極大滿足的同時,又感到那么的不痛快!他們用各種方式折磨著自己,酒精、毒品、瘦身、爭斗、迷亂、瘋狂,仿佛化身成胖子背上那一個突兀的拔火罐,肆意地嘲笑著這個仿佛天堂樣的環境,顯示出人們內心的空虛與腐敗。
其他的雕塑都各有各的表情,但是不約而同的都是有那么幾分不自在,無論是桌上仰臥的胖子,還是站在椅子上孤寂的“高人”,什么姿勢都讓人感覺有幾分不自在,這正是牟柏巖想表達的,現代人們生活中的空虛。
從“洗浴中心”到現在的雕塑展覽。一樣是胖子,卻說出來不同的語言。如果說幾年前的那場展覽是一種由外而內的沖動,是老牟靈感突現的火花。現在的展覽就是由內而外的袒露,是老牟用來說話的一張嘴。洗浴中心為老牟確定了一個外形和一個風格的骨架,而現在的胖子是老牟用心雕琢的藝術品,老牟給了他一個“肥胖”的靈魂。
走到IN
看老牟的展覽,總感到自己成為整個環境整個雕塑的一部分。兩張長沙發圍著一張桌子,一個一個胖子自在地仰臥其上,而坐在旁邊的人們總免不了將目光放在他身上,而胖子無視周圍的目光怡然自得獨享其樂。這時,在旁人的眼里,這些又成為一個新的作品,桌子,椅子,胖子以及看胖子的人們都成為作品中的一部分。這就是老牟作品的一個特色,無時無刻與環境發生著關系。
其實在老牟創作這些胖子之前,早就已經到aye畫廊考察過了,在老牟心中,胖子就是在aye畫廊這個舞臺上獨舞的舞者,而最好的舞者應該隨著舞臺的變化而變化。在老牟的秀場里,雕塑與周圍的環境隨時都在發生著關系,作品因環境的變化而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在中國的絕大多數建筑藝術展里,人們只能看到雕塑,而看不到環境。而那些建筑品的各種照片里,也都只見其形,而不見其境。這樣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架子上的雕塑,脫離了雕塑的功能性,而將其藝術性獨立,雕塑放在哪兒都成。然而,這與傳統雕塑的初衷大相徑庭了。
在現代主義藝術之前,雕塑家一般不會莫名其妙地自說自話地做雕塑。他們總是在接受委托后,為一個具體的環境創作,如今天在博物館看到的兵馬俑、木俑、石像生和泥像,其實都有它們當年實際的安身之處,或者是陵墓,或者是廟宇,或者是石窟和一般的建筑。歐洲的米開朗基羅和羅丹的雕塑也是為具體環境而做,那些永遠散發著魅力的人像和壁畫最初也只不過是某所教堂的裝飾而已。中國人的老祖宗們其實從來沒有這樣死盯著兩個點比來比去,空間永遠在他們的視野中。而老牟的“胖子”一不留神就搭上了最流行的“復古”的快車,在有意無意之間揭開了雕塑藝術的本來面目,實現了一次雕塑向環境的回歸。
具體的環境、具體的空間專門做出來的雕塑,就是天然帶有這個具體空間與環境氛圍的雕塑。牟柏巖用這個辦法,把握了雕塑的同時也把握了空間。可以說老牟利用了空間,也可以說老牟將所有空間的元素都變成了他雕塑的一部分。那些執著于雕塑本身的人們最終只能局限在某一個雕塑的小世界里,而老牟的世界卻是無限大的,因為整個世界都是他雕塑的一部分。
談到老牟的藝術風格和未來的發展方向,老牟謙遜地表示自己還說不好,也不敢說。最后只得請出老牟師傅輩的大師——隋建國老師來為老牟的作品定個性:“從中國近現代來講,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歐洲的雕塑藝術觀念傳入中國,徐悲鴻等一批人不斷地從外國帶來先進的思想。而到了建國初期,這些國外的雕塑形式被完全照搬,那時候的雕塑是宣傳共產主義的工具,建筑的主題只有工人,農民,勞模和英雄。而后隨著那場斗爭的開始與結束,中國的雕塑藝術經歷了一段真空的時間。一直到上世紀80年代,中國的雕塑界才開始恢復,這時候涌現出四類的雕塑風格,這里面有新生代的雕塑者,他們用現實的目光看待現實的生活,并用自己的作品來表現。而其他還有重新建立抽象體系的抽象派,直接從國外接受最新觀念的觀念派以及與新媒介(如電腦)等結合的新媒介派。在這四種派別里,新生代的作品更容易讓人們理解和接受,因為他們畢竟記錄的是現實的生活。老牟的作品應該是屬于新生代雕塑中的代表作,但是他的“胖子”又比新生代多了一個圍度,又在觀念派的領域里占了一個角。”“胖子”最終會走上寫實路線,還是越來越概念化?老牟自己也說不好,我們只知道老牟會一直認真做下去。
“胖子”依然會說話,會說更多的話!
后記
筆者的那些同齡者,生在雕塑藝術斷代的真空期里,長在對雕塑藝術十分菲薄的年代里。那時候,學校里的美術老師自己都搞不清楚什么叫雕塑?又能讓那些孩子明白點什么呢?可悲的是,在中國,這樣一代對于雕塑懵懂無知的人已經成為社會的主力,由此造成了今天中國雕塑市場的冷落。
然而在這種普遍不認可的環境下,仍有些有識的畫廊和藝術區的經營者看到了雕塑的價值。他們給了這些雕塑者用舞臺來展示自己,讓自己的空間嘗試成為中國雕塑普及的課堂。從這點上,應該感謝aye畫廊,如果沒有他們,就看不到“胖子”,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也應該有更多這樣有眼光有膽識的畫廊!有他們,才有中國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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