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書寫記憶 探尋“文房四寶”的歷史與現狀
溯源書寫記憶 探尋“文房四寶”的歷史與現狀
溯源書寫記憶 探尋“文房四寶”的歷史與現狀
中華傳統民俗端午節被韓國“搶注”為世界文化遺產一直讓國人耿耿,而最近有報道稱,中國傳統樂器笙又被韓國列入申報“世遺”的項目,在這樣的背景下,由中科院科技史所、中國文房四寶協會著手進行的“文房四寶”申遺工作顯得備受各方關注―――早報記者近日通過采訪業內人士,溯源古老的書寫記憶,試圖探尋“文房四寶”的歷史與現狀。
正如中國文房四寶協會會長郭海棠昨天接受早報記者采訪時所說:“抓緊時間對文房四寶進行世界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是民族的一件文化大事,若非如此,萬一韓國、日本等地也開始組織申報,要求對文房四寶傳統產生技術進行保護,這又如何對得起幾千年前祖宗留給我們這筆豐富而寶貴的文化遺產呢?事實上,韓國、日本等地的文房四寶制作技藝的確源自中國,他們目前的制作技藝也仍然沿襲中國古法。”
“文房四寶”具體是指筆、墨、紙、硯,在當代多數中國人的生活中,“文房四寶”已經漸漸變得疏遠甚至被遺忘。而它們原本與中國人的生活是那樣密切,在中華文化數千年的綿延傳承中擔任著那樣重要的角色,共同的書寫方式,讓中國人有同脈同源的文化認同感。而經由文房四寶串聯起來的書寫方式更深刻影響了日本、韓國的文化……
郭海棠說:“現在南方多家媒體已用粵語向海外華語地區宣傳了申報這件事,作為行業會長,我感覺壓力很大。文房四寶是我國傳統文化的象征,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完美地向世界展示全民族的文化之寶。不要再出現韓國對傳統節日端午進行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后帶來的尷尬。”
唐代才女薛濤作《四友贊》:“磨潤色先生之腹,濡藏鋒都尉之頭,引書煤而黯黯,入文畝而休休。”歌詠硯、筆、墨、紙,足見古人不可一日無此“四友”。而現在,要讓普通市民拿出筆墨紙硯齊備的一套“文房四寶”,恐怕十有八九都難以湊齊,而要藏有浙江湖州的毛筆、安徽涇縣的宣紙、屯溪的徽墨和廣東肇慶的端硯這“文房四寶”中的頂級品,更是非大書畫家收藏家莫屬了。
談到“文房四寶”,上海書法家協會童衍方、唐逸覽、王偉平、龔繼先等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都發出了今不如昔的感慨:“所有的品牌都是老瓶裝新酒,味道已差矣。”
工藝“千萬毛中檢一毫”已成往事
童衍方向早報記者介紹:現在要挑中“尖、齊、圓、健”四德占全的筆,就像碰運氣。制筆技藝是世代沿襲,秘不示人。由于口傳身授斷了血脈,到現在連好的修筆工都沒有,看一支筆就折射出了整個行業的狀況。古人制筆經浸、拔、并、梳、連、合等上百道工序。唐代白居易有詩云:“千萬毛中檢一毫”,可見其精細的程度。現代人在處理筆頭、修筆時都用“毛估估”。而古時工匠對待手中的筆就像對工藝品,將毛長短分開列為十檔。好的筆凝集了自然精華,對藝術家來說就像充滿了生命。
文人墨客過去對宣紙贊不絕口,但都無關宣紙工藝。真正的宣紙加工技藝(絕招)仍然要憑悟性和長期實踐的體會及感覺才能掌握,難于言表和形成文字,如今,宣紙技術和藝人的斷層令人憂慮,傳統宣紙生產工藝和現代書畫紙之間的差異同樣沒有得到廣泛認識。
談到墨,王偉平向早報記者介紹,劣質墨在磨的時候發出淅瀝沙拉的聲音,讓畫畫寫字的興致都敗掉了,不僅如此,還損傷硯臺,好硯被劃對書畫家是一種折磨。
但在廠家工藝較古代水準打折扣的背后也存在著一些書畫家對文房四寶品質不加重視的現象。既然用戶能夠接受打折扣的水準,廠家又何必去挑戰難度高峰。唐逸覽是唐云之子,說到他父親的作畫習慣:沒有備齊適手心愛的四寶,書畫家不會輕易開始創作。可現如今,這樣真正追求完美的書畫家已是少而又少。一些對自身要求不嚴的書畫家,碰到求字畫者眾多時,他們的創作就出現了只求“多快好省”的局面,而不在意文房四寶細節品質。
很多書畫家早就拋棄了墨錠而習慣用成品墨汁創作。殊不知這些用墨汁創作的字畫過上幾十年后,不但墨跡會變淡,嚴重時,墨痕還會開裂脫落。
文房四寶協會郭海棠會長向早報記者介紹說:部分文房四寶生產企業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背離了千年來行業先輩們不惜工本,精雕細作的產品制勝秘訣,對原材料選擇,產生工藝、產品質量標準把關不嚴,導致高端使用者會發出今不如昔的感慨,但要做到完全師法古人又談何容易。由于每一件文房四寶從原材料到最后加工成品都需歷經多道工序,生產周期長,決定利潤產出慢,加之假冒偽劣產品充斥市場,企業為了生存,不得不簡化工藝,降低原材料選擇標準以提高利潤。
書法家龔繼先曾在善璉地區結識了一位只做高端湖筆的老人,據說,老人的作坊現在已被迫倒閉。
環境行業萎縮不是誰的過錯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文房四寶”中,涇縣宣紙和肇慶端硯已成為當地的支柱產業,而筆和墨則存在一定程度的萎縮與退化,這種頹勢尤以進入電腦時代后為甚。不能說當地政府在扶持傳統技藝中無所作為,事實上,“文房四寶”均已經過所在地區的積極發掘保護,被成功申報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行業出現萎縮不是誰的過錯,是整個社會大環境發展所致。
湖州市湖筆協會會長李金才對早報記者說:“前幾年我國中小學還將毛筆書法課列為必修科目,現在只被列為興趣課程。有了電腦后,很多人平時連鋼筆、圓珠筆都很少用,更別說毛筆了。現在連中低檔產品都有萎縮趨勢,還談什么占市場總量極少的高端產品呢?”
湖州市群藝館工作人員向早報記者介紹,目前在湖州地區從事湖筆制作的總人數不超過1400人,人數已較以前有所下降,年產量約1000余萬支。善璉湖筆廠的“雙羊牌”和王一品筆莊的“天官牌”是當地的兩大知名品牌。“雙羊牌”曾作為國禮和鄧小平同志特制工作用筆。
“雙羊牌”已獲準在日本注冊登記,但這樣的大廠,其湖筆生產只有四道工序在車間完成:水盆、擇筆、裝套、刻字,余下的都由工人帶回家里去做,產品質量無從保證。而一些作坊式的企業。更是只雇了幾名技師在店面房里組裝,原材料半成品都是從鎮上其他散戶家里收購來的。
紅星宣紙廠廠長向早報記者介紹,制作宣紙,要先把檀樹皮剝下來,加上稻草,把它們浸泡起來,泡爛的原料還要經過日曬、雨淋、露煉等方法,過上一年才剛剛得到天成的紙漿,這個過程沒有具體的量化指標。有些廠家就會在這些初期加工步驟中加以簡化,為的是能更快縮短周期,加快利潤產出。在市場需求有限時,如何把技藝傳承下去,不失去原有精髓或許是在忙于申報過程中最需要冷靜思考的問題。在規模縮小時,考慮如何將產品做精做細才是未來整個行業的出路所在。
眼下,雖然各地都會定期舉辦聲勢浩大的“文房四寶”節,但其背后往往是當地意圖打著文化節的牌子招商引資,對于促進文房四寶技術的傳承發揚及解決企業實際困難的作用均相當有限。
生產誰能耐得住眼前清苦?
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湖筆的故鄉湖州善璉鎮就為上海、蘇州等地的工藝品進出口公司做貼牌生產,而善璉本地卻始終沒有形成一個出口渠道。很多經營廠家都是借助召開行業展銷會等時機樹立產品形象,而未能積極開拓尋求其他推廣方式。不只是企業,就連整個古鎮善璉也沒能對自身進行形象推廣。在古代名聲大噪的湖筆故鄉善璉鎮,到今天卻不為人所知。古鎮上的中國湖筆博物館,也已幾近閉館。王羲之七世孫智永禪師把在善璉鎮永欣寺寫敗的五大箱筆頭埋入曉園,取名“退筆冢”的故事,和各地老字號筆莊百余種精品湖筆一起被鎖進了大門內。
營銷專家認為,對消費者需求進行深層調研,開展度身定制業務等是企業把產品做精的一帖良方。一些書畫家已經開始請信得過的廠家定制筆和紙。
相比之下,廣東地區的開放政策也給端硯提供了良好的發展條件。肇慶端硯協會副會長程文介紹說,現在大多數制硯單位均為個體所有,年輕人高中畢業后,有的也愿意加入制硯行業,因為端硯在實用功能有所衰退的同時作為禮品,它的藝術價值也得到了不斷提升,變為藝術品后,也決定了端硯能賣出好價。同時,肇慶當地舉行的端硯節也使該產業在當地呈現出一派興旺。程文說,硯的關鍵在于石材,好的石材越來越少,加上書畫家本身消耗小,現在定做的客戶大多追求硯臺的雕工裝飾,這倒顯得有點舍本求末了。
上莊老胡開文墨廠的胡嘉明不認為度身定制是一條出路。這是由墨的制作流程決定的,如果要定做不可能只做一錠,一個模子生產出來的墨,夠畫家用一輩子的了,不會有需求。
現在廠里也體會到,好東西不能急著賣,老胡開文墨廠建廠初期的產品,過了幾十年,“火氣”跑光后,現在反倒賣出好價錢。古人再次用事實告訴我們,急功近利是出不來好東西的。
事實上,宣紙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紅星宣紙廠一些老版本的紙成了熱門產品,因為書畫家們都清楚越是時間早的產品,工藝質量越能有保證。對于真正能生產好東西的廠家來說,耐住眼前的清苦,在未來就能取得應得的利益。
照郭海棠的說法,做文房四寶,沒有哪家企業不是在艱苦條件下,進行著傳統的原始的生產。古代人或許不像現代人那樣浮躁,不知道這樣的作業方式對他們來說算不算辛苦,但從存世的古代文房四寶來看,幾乎每一件都堪稱藝術品。作為全國行業協會會長郭海棠幾乎走遍每一家生產文房四寶的工廠。他說,以湖筆舉例,工人工資低,但技藝要求高,制筆工的工資,一般每月不超過1000元。每一道工序都必須手眼俱到,經年累月制筆工都落下了肩椎病,視力也下降了。而做水盆的工人雙手更是長期浸泡在水里。湖筆利潤低,企業經濟效益不好,工作環境得不到改善。
更突出的問題是人才的青黃不接,鮮有年輕人會對成為做筆墨紙硯的師傅感興趣。湖筆的從業人數每年大約以8%~10%的比率遞減。湖筆制作行業中最“年輕”的技師43歲,這可能是文房四寶中最后繼乏人的。
郭海棠會長介紹說,最艱苦的要屬制墨工人,在生產過程中常少不了吸入碳顆粒。目前,日本的制墨工藝也是一樣,作坊條件艱苦,工人臉上少不了煙灰,身上去不掉油膩。從環保、勞動力等角度考慮,日本的這類傳統作坊也在日趨減少,但他們對墨仍有較大需求,所以,日本成為了安徽當地墨廠的最大市場。
經營老字號不可吃“老本”
文房四寶的制作經銷在我國已有數千年歷史,有些老字號至今還因其優質產品與服務而為人稱道,但另有一些則在浮躁的市場環境中,忘卻了傳統的經營理念。
文房四寶協會郭海棠會長介紹,興起于乾隆年間的王一品齋筆莊,享譽240余年,但近年來“王一品”老字號卻面臨牌子被做砸的危險。據悉,筆莊經營者近年來為了追逐更大利益,采購低價位成品,以次充好,導致客戶對其品牌失去信任。“王一品”筆莊現象折射出整個文房四寶行業面臨的現實問題。
自南唐李廷圭始創徽墨以來,已有1000余年的歷史。歷代徽墨中,北宋潘谷,明代程君房、方于魯,清代曹素功、胡開文、汪近圣、汪節庵四大名家,都名揚天下。現如今,僅“胡開文”這一老字號在安徽當地就有數十家,績溪縣城一家,上莊“胡開文”有四家,上莊老胡開文墨廠廠長胡嘉明向記者介紹說,1980年代,有關方面對知識產權保護意識還比較薄弱,只要廠家申請注冊為“胡開文”都能予以放行。另一方面,“胡開文”創辦人胡天注子孫眾多,大家都說自己得到前輩真傳,是正宗,讓人也不知道該保護哪家好了。
而在肇慶,當地的每家制硯廠都以正宗端硯自居,真正的老字號卻幾乎銷聲匿跡。
原料之痛
那桿筆再也無法得心應手
人類對大自然資源的索取當取之有道,任何涸澤而漁的做法最終只能是無魚。在文房四寶行業中,這種現象也一樣存在。
由于生態平衡遭到破壞,“狼毫”的供應源黃鼠狼數量這兩年正日趨減少。東北出產的黃鼠狼尾毛統稱“遼尾”,毛長而柔嫩、鋒穎深,毛鋒細膩,毛性比較柔和。往往越是上乘的原材料,產自越是稀缺的動物。
郭海棠介紹,全球氣候變暖也影響了原材料質量。當外界環境處于攝氏零下2度到7度間生長的羊毛最利于制筆,其纖維韌性、內部蛋白質含量皆能確保藝術家行筆如有神助,但近兩年的氣候令羊毛質量大不如前,沒有好的羊毛根本上就阻礙了好毛筆的制作。而古時不單氣候適宜,對于原材料選擇更有一套嚴格監控。如宿羊毫就是于夜幕低垂時所取的羊特定部位泛出光澤的毛,今不如昔也不足為怪了。
安徽省涇縣紅星宣紙廠廠長介紹說,當地的青檀樹和燎草是宣紙的必需原料,但是檀樹皮的剝取必須在冬季才能進行,而青壯力大都外出打工,在寒冬臘月剝檀樹皮的苦活就少有人參加了。當地的原材料數量不斷減少致使廠家不得已從外地購入。
上莊老胡開文墨廠廠長胡嘉明介紹,佳墨具有“堅如玉、紋如犀、豐肌膩理、光澤如漆、磨研至盡,而香不衰”的特點,而其香不衰的原因則是由于在墨中加入了麝香、熊膽等珍稀香料。現在這些都屬于名貴藥材,國家有嚴格控制,現在高檔墨中最多也僅限于加入冰片。
郭海棠曾幾乎跑遍礦山硯坑,她介紹說,1300多年前的唐代已經開始在老坑開采端硯。前幾年,肇慶當地為了保護端硯資源,所有硯坑禁止開采。而在安徽歙硯出產地,當地一些人直接用土炮轟開山體,采到石頭就直接販賣給采購商,拿去產生硯臺,更可怕的是這樣的硯臺還打著歙硯的旗號。
書法家王偉平告訴記者,好的端硯石質細膩、滋潤如肌膚,因為出乎天然,所以發墨不損毫,更妙的是好硯磨出的墨冬天不結冰。這一切都與其開采、制作的艱辛有關。采硯石以手工為主,工人按石脈走向,順其自然向深層采掘,采出來的硯石再經細選,最終能被制成硯臺的只占三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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