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如此地激勵著畫家!
生活是如此地激勵著畫家!
生活是如此地激勵著畫家!
廣州美院有棟宿舍樓,居住著風格各異的畫壇巨匠。已過古稀之年的著名畫家楊之光常常風度翩翩地走下樓來,到各處傳道授業;而住在頂樓的著名國畫家陳金章卻深居簡出,多年來謝絕媒體拒絕訪客,但去年77歲高齡的陳金章突然“失蹤”,帶了兩個研究生跑去太行山,畫了整整一個月才回到家。
陳金章本月30日將舉辦從藝60周年大展,他依舊謝絕媒體采訪,記者幾經溝通打動老人后才得以步入他的畫室:一面墨跡斑斑的畫墻,四處錯落散放的筆墨紙硯、奇石木雕,還有案臺旁一排筆筒中插著的或大或小的近百支毛筆恣意綻放著筆毛,處處浸潤著老人一生的才情。畫室內一股濃釅靜謐氣息,將這里的每一件物件賦予靈性,令到訪者不免心懷一絲檻外客的忐忑。好不容易打開的話匣,老人在回憶里談出了激情:想到老師高劍父當年授課時的生動講解,意猶未盡;想到黎雄才晚年癱瘓后因拿不住毛筆而痛哭流涕時,眼泛淚光感慨唏噓……
陳金章說自己目前最癡迷于每天清早五六點的時刻,于城市的一片闃靜中起筆入畫,然后伴隨天色漸亮畫入高潮,最后在早上到來的人聲雜沓中停筆。正所謂“平常心是道”,走近陳金章,發現一種平淡卻不甘平寂的大師智慧:因年輕時聽到老師一句越“老”的紙越好,20多歲他用參賽獲獎的第一筆獎金買了大量宣紙,一直留用至今,非好畫不舍得用;因沉迷山川河岳,一些山水時常入夢,數十年來他的床頭就一直備有筆、紙,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留住這些入夢的山水;因名聲在外,難免有畫作贈人流入市場,身價不菲,但他卻樂呵呵地告訴記者,一輩子畫過所有的好畫都留在自己手里,再貴都不賣……
但這位自關、黎以來又一位繼承與發展了嶺南畫派傳統的著名畫家排斥對自己“大師”的稱謂,他認為一個世紀能產生的真正的大師不超過10位。而他更愿意將自己定位為“美術教育家”,他說自己用了40歲到60歲最年富力強的20年帶出了6撥研究生,算是自己對廣東美術最大的貢獻:陳永鏘、張治安、劉書民、周彥生、陳新華、萬小寧、蘇百鈞、李勁堃、朱永成、方楚喬,如今都已成為廣東美術界山水畫領域的中堅力量。
藝術體驗:山水畫也能表現時代變遷
30年前,關老(關山月)看到這批寫生后驚訝不已,說陳金章你從哪里畫了這么多新鮮題材???他連夜給我寫了評論投到報紙。
記者:您經常淡出公眾視野,這次為什么在廣東美術館舉辦從藝60周年大展?
陳金章:我一直很看重展覽。對比頭銜和市場,這對一個畫家是最重要的。畫家最重要的是面向大眾,作品能為大眾喜愛才能證明是有成就的。
此次是我的一次回顧性大型展覽,由于展廳限制,我拿出70多幅大畫和一批小幅寫生稿,有不少是我新近創作的,可以說件件都是我反復挑選出來的代表作。我特別要說的是這組寫生稿,大家可以從中看到陳金章60年來是怎樣成長起來的。它們都是我身處山川河岳之中,被大自然感動時當場畫出來的。30年前,關老(關山月)看到我這批寫生后驚訝不已,說陳金章你從哪里畫了這么多新鮮題材啊?他連夜給我寫了評論投到報紙。現在我又補充了近年來的寫生稿,一共有180多幅。
記者:從藝60周年是一段不短的歷程,有怎樣的經驗之談可以與后輩分享?
陳金章:展覽里最早的一幅是上世紀60年代的《春》,我特別喜歡畫那些生命力很強的題材。我畫畫幾十年,靠的就是到生活中去,到大自然中去。2004年我畫《報春圖》,為了表現木棉,我跑遍了廣州,走了迎賓館——中山紀念堂——越秀山——魯迅紀念館——中央公園這條路線,特別感受春天蒙蒙細雨中的木棉,所以《報春圖》里的英雄樹又透出柔情。如果沒有這種親身體驗,我就畫不出這樣的木棉??梢哉f,半輩子我走過了中國的大半河山,寫生與體驗在我的國畫創作中占有第一重要性。
另外一點就是,作品一定要為大眾所接受和喜愛。嶺南畫派的前輩講究這一點,后輩也不能忘。不能總關起門來自我欣賞,畫主觀的作品,要拿出去檢驗。有一次我帶學生去農村寫生,當地一個老鄉說一個同學的畫“一點都不像我,像鬼一樣”,這其實就犯了藝術的禁忌。
記者:畫山水也能體現生活和時代的變遷?
陳金章:社會順境和災難,都會反映在畫中。毛澤東逝世后,我到棗園感受偉人的足跡,畫了一幅《棗園的春天》掛在毛主席紀念堂。那時候天天講“藝術為政治服務”,我的創作自然也受到影響。1999年,時任副總理兼外長的錢其琛在演說中談論香港前途時說了一句“輕舟已過萬重山”,觸動了我的同感,于是我就創作了一幅1.4米長的大畫《輕舟已過萬重山》。
我的學生林墉給這次畫展寫序言,說“不狂不浮,不空不亂,不濁不躁,不折不顛”疊成了我的大氣。我覺得他是懂我的,而這股大氣也恰恰來自于這個時代。
嶺南畫派:一個畫派并非要統一格調
黎老(黎雄才)每天在大壩上騎著一輛自行車,掛著一個背包,裝幾個饅頭和一包榨菜,帶一個軍用水壺,在堤下面畫了一個月,畫出了名作《武漢防汛圖》。生活就是如此地激勵著畫家!
記者:早年您就讀于嶺南畫派創始人高劍父的廣州市藝專,從他們身上您受益了什么?
陳金章:高劍父對我的影響很深,他當時跟隨孫中山鬧革命,口才是非常厲害的。高老師經常展示他的畫作,給我們講解。他的國畫永遠有一股新意,令我記憶猶新。我記得有一次他畫了一只狐貍咬著一只雞,狐貍的目光兇惡,他十分可憐這只雞,畫就取名為《弱肉強食》;還有一幅畫上,只有一只雄鴛鴦在夜晚的雪地中,大家問他為什么不畫一對鴛鴦呢?他解釋說雌鴛鴦死掉了,雄鴛鴦在守護它,所以取名為《冷夜》;一只雄鷹撲向大海,高劍父老師取名為《抗暴》。身處那個動亂年代,高劍父的國畫始終飽含熱情,他提出以國畫“改造國魂”的藝術主張,告誡后輩要關心時代、關注生活,這是我永生難忘的。
還有一次,國畫課老師拿出一只白鷺標本讓我們畫。高劍父走進來就問我們:“你們有沒有見過死的白鷺???”他告訴我們標本只能供參考,中國畫不能畫死的東西,這一點也為我日后一直受用。
記者:據說廣州市藝專時,你就在關山月的班上,那是他第一次當班主任。
陳金章:對。嶺南畫派最有影響力的兩個人物,關山月和黎雄才都親自教過我,是我的恩師。在藝專讀書時,關、黎從西北歸來,帶回了大量寫生,讓我們很崇拜??梢哉f,關、黎兩位老師是在生活里磨練出來的畫家,他們直接把那些作品給我們看,就能對我們有很大的啟發。因為,晚清以后的中國畫已走入死胡同,食古不化,都去臨摹古畫,追求類似京劇那樣的程式,而他們的作品卻洞開國畫的新天地。
還記得黎老的經典作品《武漢防汛圖》,當時我與他一起在堤上與防洪軍民同吃同住。我看著黎老每天騎著一輛自行車,掛著一個背包,裝幾個饅頭和一包榨菜,帶一個軍用水壺,在堤下面畫了一個月。生活就是如此地激勵著畫家!在當時大家都認為國畫沒有什么前途的時候,他的這幅作品震動了中外?!段錆h防汛圖》反映了新中國時代千軍萬馬搞建設的場面,我覺得比《清明上河圖》還難畫。
回頭看,3位老師留給我的不是技法,而是教我怎么對著生活去畫畫,這個道理并不容易悟出來。好比許多人學鄭板橋畫竹子,但怎么都畫不過他,就是因為鄭板橋對竹是有真情實感的,不只是畫竹,更是表達自己的思想境界。
記者:近年來,有人說“嶺南畫派已死”。您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陳金章:嶺南畫派沒有死,它的核心精神流傳著。我覺得嶺南畫派的精髓并不只在于折衷、融合,更在于創新,就好像當年高劍父用國畫畫飛機,關、黎二人勇于用國畫表現火熱的時代生活一樣。只要這種創新精神沒有衰竭,嶺南畫派就不會滅亡。
一個畫派與其講什么統一的格調或框框,不如更突出地表現一種由特殊地域滋長的藝術面貌。當年3位老師教我,后來我教學生時,都有一條原則:學習老師的精神,而不能學老師的畫面。所以,嶺南畫派的后人大都風格不一,各有所成。好比說,后一輩中的陳新華、李勁堃、朱永成、蘇百鈞、陳永鏘都開拓出了自己的新氣象,畫得很好。
國畫現實:有抱負的畫家應遠離市場
關、黎二老生前名聲大,求畫的人多,他們也畫了很多應酬畫,后來都被賣掉了,他們如果在世,肯定想不到會被炒成這樣。
記者:有人說,當今時代的國畫已沒有必要再去重復石濤時代的山水、吳昌碩時代的花鳥了。您覺得國畫適于表現高樓大廈、現實生活嗎?
陳金章:完全適合。只要能引起畫家感觸的都可以用水墨表現。也許在畫人物時,油畫有它的長處,可以更細膩;但寫抒情的題材,借助水墨、宣紙的渲染,中國畫有絕對的優勢。我的學生朱永成用國畫表現廣州的上下九、繁華的都市生活,探索得就很好。
我天天都準時看中央電視臺和鳳凰衛視的新聞。畫家必須關注生活、關心時事,現在很多年輕畫家困守在自己的世界里,淪為一種無病呻吟。比如最近我就在關注河南的礦井漏水事故,礦工們全部被救出來了,我很高興。但我認為,山水畫不善于直接地反映災難或者悲傷的情緒,它主要描繪抒情性的東西。
我總考慮的是,無論什么時代,國畫都應該是給大眾看的。這就如同寫文章,不是要追求艱澀。在一般緊張工作之后,回家能看到墻上的巨幅山水,體會舒暢安靜之感,心胸為止豁然開朗,就是山水畫的功能。
記者:可是為什么現在有影響力的國畫家越來越少了?
陳金章:最近我還和幾個研究生在探討這個問題。美院的教育是不是存在一些問題?我們在主張風格多元的同時,是不是對學生的基本功訓練也放任了?我發現,現在美院的素描課,一些老師基本不講,學生不知道怎么畫,素描畫不好就搞抽象。要知道,美院應該是幫學生錘煉基本功的階段,而不是要去激發他們急于形成什么風格。當年我在藝專讀書時,每門課安排得有條有理,十分嚴格。關老師就是一位很嚴格的老師,每天都要規定時間檢查作業,這在今天的大學中是很少見的。藝術需要個性,美院的教育也應當因材施教,老師更應當手把手地指點。
記者:想聽聽您對市場的看法。如今能像您一樣,“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畫家已越來越少,市場越來越成為畫家所看重的指標。
陳金章:我從關老身上吃過兩個教訓。第一件事是在美院的時候,關老已經蜚聲海外,一個加拿大的朋友托我拿5000元錢送給關老,求他一幅畫,關老得知此事后,狠狠地批評了我;第二件事是關黎二老生前名聲大、求畫的人多,他們也畫了很多應酬畫,后來都被賣掉了,他們如果在世,肯定想不到會被炒成這樣。
我的一些作品送給了朋友,后來朋友拿出去賣,那是朋友的事情。市場流通有壞處,也有好處,問題是中國目前真正懂藝術、為藝術而收藏的人還不太多。其實,畫作交給有實力的私人收藏是不錯的出路,因為他們往往拿出幾十萬買一幅畫,會很珍惜。一些國家美術館可能還沒有這樣的條件,堆放在庫房里不見陽光。
市場會影響創作,有遠大抱負的畫家應當遠離市場,能夠為后世留下傳世之作是畫家的使命。我畫了一輩子,自認為的好畫都存在手里,但現在還沒想到怎么處理。關山月死后把生前畫作捐給深圳建了“關山月美術館”是很不錯的辦法,因為他的作品可以一直讓后人觀賞,不斷地感染普羅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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